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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前的五分鐘--Five Minutes to Tomorrow

深夜前的五分钟/深夜前的5分钟/凌晨前的五分钟

5.7 / 157人    Japan:129分鐘

導演: 行定勳
編劇: 本多孝好
演員: 劉詩詩 三浦春馬 張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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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飛揚

2014-10-16 06:44:22

每個人都逃不掉的終極拷問


曾創造日本電影史上票房神話的《在世界中心呼喚愛》的導演行定勛,於該電影上映次年拍攝西部史詩通俗電影《北之零年》之後,奠定了他在日本影壇的重量級地位。而今,他又以橫跨中日影壇、攜手兩岸當紅影星合作拍攝新作《深夜前的五分鐘》的姿態,再一次面向公眾。這一次,不僅有劉詩詩人格分裂成三段的演技大爆發、台灣男演員張孝全的獅吼彪戲,還有主演《戀空》以憂鬱氣質迷倒眾人的三浦春馬,如此混搭,所產生的化學反應令人期待。尤為難得的是,本片上海化、中國化的很是自然,有深度嵌入葡萄牙詩人佩索阿的詩境。輾轉迴環的羨慕與期許、嫉妒與鼓勵,時而希望自己走沒有走的那條路,不僅僅是林中的,也是腦海裡的,絕大多數人也許沒有機會去嘗試,然而雙胞胎總是可以有戲。

電影名《深夜前的五分鐘》,看似多少有點恐怖成份,卻並非一部恐怖片,更多的是因身份危機、愛情質問引發的人生終極拷問。而對這樣的現實拷問,每一個人,都無法退守與逃脫。影片描寫了一對同卵雙胞胎姐妹(劉詩詩飾)愛上同一個男人的故事。而一個靠一隻慢了5分鐘的表生活的表匠(三浦春馬飾)則因為一個浪漫的意外被妹妹所吸引。電影中程,兩姐妹在海外度假中遭險,只有一人倖存。但是回到愛人身邊的究竟是姐姐還是妹妹變得無從知曉,如果她們交換了會怎樣?「演員與演員身份的疊加,偽裝與偽裝的雙重交織,是使觀眾迷茫的進一步嘗試」。迷茫並非刻意,就像我們無法規避生活中的困惑一樣,愈是逃避與自欺,就愈發覺得迷茫,惡性循環。迷茫的下一步或者結果,該是思考。

社會化的人,身上佈滿了各種標籤,首先就是給人命名,賦予自身合法化,以體現社會秩序,這是進行社會管理的應有之義。合法身份必須是明晰的、準確的,甚至是唯一的,就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DNA一樣。由此畫圓,包圍在社會化人周圍的便是社會地位、人際關係、金錢多少、權力大小等各種標籤,這是我們指認對方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是標籤形象,要真是做到識別,有時極為困難。佩索阿作為著名詩人、作家和觀察者,有著極為複雜的異名筆名系統,每個筆名都有著完整的人生經歷和態度,這與絕大多數人的筆名序列完全不同,單純從數量上講,魯迅遠比佩索阿多,但卻是完整的合一的書寫者,而佩索阿則是感覺的、懷疑的、存在的,他對於生活和愛情、自我和他者、現實人生和想像空間的思考與描寫,都讓我迷思。

幾年不見的同學,你可以記得他的模樣,但有時候名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有人說,這是不走心、無交情的表現,可是去掉刻意的不去關注與關心,我們憑什麼讓人非得記住自己的名字?泛標籤化的一個結果反而是個人身份的遺失。身份,到底是明晰了還是模糊了?到底是標籤重要,還是人本身重要?如此宏大的社會秩序中,當我們被一個個標籤化,想到某個人第一反應不是他本人怎樣而是他的標籤怎樣。這是對每一類社會的一個非常現實的拷問。伯樂相馬是盡人皆知的,他的偉大之處,在於直覺非常好,有時候選出一匹千里馬,結果卻記不住馬的性別和花色。劉詩詩飾演的雙胞胎,對於相者來說,是極大的兇殘的考驗,電影中的父母、丈夫或男友以及觀眾來說,都是如此。

「我是誰?」,這是劉詩詩飾演的角色在影片一開始就發出的疑問,我一下子被震住了,順著那個「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的哲學問題思考下去。這個爭論了多少年多少次的問題,由一對同卵雙胞胎姐妹一模一樣、難辨誰是誰的第一印象,牽出了人生中最基本的哲學拷問。央視東方時空曾經的經典欄目《生活空間》中,有一期節目叫《姐姐》,講的是龍鳳胎出生後,家人讓女孩當姐姐,男孩兒當弟弟,因為他們以為姐姐天然的保護弟弟。如此身份上的認定,發生了微妙的人生化學反應,耐人尋味。

一個家庭,當孩子一出生,父母就要趕緊取名,尤其是多子女家庭。對子女標籤化以及身份上的認定,是社會化的開始,這往往在主觀上判定了一個人在家中的地位,直接影響到一種話語權的存在。當個性張揚的妹妹因雙胞胎的心靈感應,知曉姐姐的一切的時候,爭奪利益、獲取人性標籤,也便開始。而家庭中分清誰是誰,也是人獲得安全感的一種方式。當影片中砸爛玻璃的小女孩要跟另外一個小女孩換衣服的事情,身份的錯亂開始發生,被錯怪的女孩內心的委屈會像種子一般慢慢生長;當家長知道她們換身份的事即時,恐懼到毆打孩子。身份一旦危在旦夕無法辨認時,不安全感乃至恐懼感一一襲來,這或許也是身份危機的一個表現。這種危機,通過雙胞胎的特性,將這種身份認定極致地表現出來,也引人思考,到底誰是誰,誰是若蘭誰是如玫。

而恰恰是身份危機與標籤化背後深藏的模糊性,外加入性慾望與貪婪的爭扯,雙胞胎姐妹喜歡互換身份,在新一天來臨之前的五分鐘,嘗試各種可能的人生。三浦春馬飾演的表匠前女友,將鐘錶調慢五分鐘,最終前女友死去,用表匠的話說,她的貪婪引來了懲罰。有趣的是,《在世界中心呼喚愛》裡,亞紀得絕症,在最後一次錄音中說這樣說:害怕明日來臨,因此睡不著。害怕,對於雙胞胎姐妹來說,意味著又要深陷身份上的糾纏,該如何面對新一天的生活,該如何面對步步緊逼的秒針,似乎身份上的轉換跟能獲得一種安全感。

若蘭說,她所選擇的的人生總是被對方搶走。而雙胞胎的特性,一方面可以愛著自己的男友不被明辨,一方面又可以體驗另外一種人生的雙倍人生體驗,使得互換身份對雙方來說,都是極具誘惑力的。其實對常人來講,精力是有限的,但是如若有機會體驗另外一種人生,並且可以方便地自由轉換,那是再好不過。曾有人跟我訴說苦惱,覺得自己選擇這種人生也好,要體驗那樣的人生也棒,真是難以取捨,非常糾結。這便是慾望。當代社會愈發開放與包容,多樣的人生選擇讓人可以充滿多種想像;體驗多樣性不壞,但是刻意追求造成身份上的難辨、真假拷問,其實是一種放縱。對於互換身份的兩姐妹來說,到底誰是若蘭誰是如玫,在那場遇難之後,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何況還有戲中戲的成份。這不得不讓我思考一個問題,當我們試著尋求真相時,也要觀察,是什麼讓真相難以復原,是什麼在刻意遮蔽事實?這部劇因此給我帶來一種恐懼,讓我處於一種始終理不清而模糊混沌的狀態。

當真假一旦成謎,如何還原,就如新聞戰線上的記者工作一樣,只能各顯神通了。對於現實真相的窮追猛打,本質上是一種不想被限制、不想被綁架、不限被欺騙、不想被糾纏不清不自知,試圖活一份清醒而非苟且的姿勢。正如我看《黃金時代》,我深深體會到,那是導演和編劇心中的蕭紅,而非大家的,更不是歷史中的、文學長河裡的蕭鴻,那麼蕭紅到底是什麼人,她在想什麼,又為何擁有如此人生?自己去讀吧,去體會吧。這時,不管是《黃金時代》或者是《深夜前的五分鐘》,引起人們思考,引發還原人物與真相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行為,這本身就是勝利。

然而,真相的撲朔迷離,誰是若蘭與如玫的探索背後,又引出另外一種對於愛情的思索。如玫說,分不出兩姐妹的人,才有問題。當面對經常互換身份的兩姐妹時,相信觀看電影的人,都會無奈乃至無解,這根本無法辨認誰是誰嘛,或者僅由自己的判斷分出誰是誰。然而,這並不是影片刻意去為難觀眾,或者刻意耍男同胞們的賴,因為現實中的愛情,「誰又分得清」難道不是一種客觀存在嗎?或者於愛情中,我們能有幾個人能做到捨棄對方的標籤,只認人本身呢?當愛情成了標籤間的搭配、當現實中的「門當戶對」(排除志同道合、趣味相同的人)成了擇偶標準,或者當愛情成了買賣,「分不出誰是誰的人,才有問題」的拷問,更具現實意義。一時想到聖埃克絮佩里在《小王子》中如是說:看東西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楚,重要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見的。我們可以說,電影畢竟是電影,但是這種極端化的拷問卻適用於現實。現實中完美的愛情,必定是僅僅靠肉眼所覺察不到的,只有用心去感受,用心愛,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也會在愛情中萌發,分辨誰是誰的問題,似乎也變得不再是一種問題了。

社會愈來愈多樣和多元,個體意識在萌發,這其中的必然結果便是個體的思考。不要總把觀眾當成槍靶子一樣粗暴無禮地呈現作品,他們正在變得越來越聰明,越來越能思考。一部影片引發思考,是影片成功的要素之一。《深夜前的五分鐘》,讓我思考「我是誰」,是不是僅僅是標籤,是否標籤背後還有慾望在糾纏,使得真相難以復原;是不是隨波逐流、任由自己遮蔽了雙眼還遮蔽了內心,分不清到底誰是誰。身份,真相,愛情,在社會的秩序中,相互勾連,奇妙的化學反應,逼出一股子勁兒,由此牽引,逼迫著,看出人的想法、看出人的內心,看清人自己。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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