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Shacklefold·我將陪伴你終生

外面的雨很大，一瓢一瓢的潑向車窗，雨刷器來回刷動著卻毫無效果，這不是一個適宜駕駛出行的好天氣。

但是對於像我這樣的老司機而言，這不算什麼難題。

我為Gage開了42年車，遇到的比這複雜的情況簡直不勝枚舉。

我甚至曾為他中過一槍，在我的左臂。

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我從未遇見過的尷尬。

車外的嘈雜，車內的沉悶。我透過後視鏡望了望後排坐著的兩個人，空氣凝滯的像是一鍋熬過頭的湯。

我知道Gage今天不開心。Diana和她的前任說話的時候，Gage望向他們的眼神疼的讓人心碎。

我上一次見到他這樣的眼神，還是在他第一個深愛的女人離開時。

那個時候我還有一頭漂亮的褐色捲髮，年輕力壯，一心想去未知的世界闖闖，而他，還是一個只有七歲的小男孩，貪吃巧克力，會撒嬌，但不大吵大叫，也不胡鬧，已經隱約有了一個小紳士的樣子。

那天是個明媚的春日，他就站在我的身旁，個子還不到我的大腿根，他死死地盯著他的母親，看她拖著行李箱毅然決然地和另一個男人離去，無視他，像無視一件被扔掉的舊衣服一樣。他含著眼淚一言不發，小小的手掌牽著我的手，那麼用力，像是要把手指都嵌進我的手心。過了好久，他轉過頭來對我說：「Shackleford，如果你也要走，請不要不告訴我就走，好不好？」

我永遠也無法忘記當時的他抿著嘴、紅著鼻頭紅，但是還在努力強裝鎮定看著我的樣子。

他只有七歲，比我的孩子大不了多少。

在那一刻我想，我怎麼能，怎麼忍心讓他一個人承受這一切？

「我將陪伴你終生，Gage少爺。」

我一直遵守著我的諾言，42年了。

在他被遺棄的時候，我陪著他；在他遭到羞辱的時候，我陪著他；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我陪著他；在他意氣風發的時候，我陪著他；在他愛上Diana的時候，我陪著他。

是的，他愛她。

或許一開始他只是覺得有趣，但他從來都無意傷害任何人。當Diana從船上離開後，我看到他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出神，他站了那麼久，久到讓我了解，他傷害自己的程度有多深。

我從未見過Gage會那樣熱切的在乎一個人，那樣想要得到一個人，他甚至不惜推掉一切社交安排去追求她。人們說他風流，說他是個花花公子，但是我知道，他不過是太渴求抓住一點愛。

而現在，他又一次露出了那樣的眼神，和42年前一樣，但我也和42年前一樣的無能為力，我所能做的，只有陪著他。

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關係，我的心口有點悶。

「我們應該談談。」

Diana小姐的聲音沙啞，語氣中卻帶著決絕，如她一貫的那樣。而就在她出聲的那一刻我們都知道，談判已經結束了。

「我很開心。」他忽然開口了。不過說這話的時候不是對著Diana小姐，而是直面前方，我有點不懂。

「Shackleford，你見過我這麼開心嗎？」

他把話題拋給了我，我不知道他此問的用意，但是我清楚的知道，他不開心。

「不能說沒見過。」我想了想，說出了一個中立而保守的答案。他要幹什嗎？

「Diana是原因。」

「她足以使每個男人開心。」我好像隱約感覺到什麼。

「她是她們當中最棒的。」

Gage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這個傻瓜。

他接下來會說的話，42年前就寫好了，又或者，從他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的那一刻，就已經寫好了。

如果不能得到，至少要放手得足夠有尊嚴。他不願意成為一個落魄的失敗者。

這個聰明的傻瓜。

車停下來的時候雨也停了，Diana小姐向公交車站奔去，我在車裡問他，先生，您願意陪我去喝一杯嗎？他看著窗外，沉默了許久，對我說，為什麼？

「因為您今天很開心，而且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請求您陪我喝一杯。」

「我記得你的生日在12月。」

「這一年我提前過。」

「……走吧。」

「謝謝您，Gage少爺。」

車子慢慢掉頭，我從後視鏡中看到Diana小姐的背影正漸漸遠去，一如多年前，Gage母親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