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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Dearest

亲爱的/亲爱的小孩/打拐

7.6 / 2,653人    128分鐘

導演: 陳可辛
編劇: 張冀
演員: 趙薇 黃渤 佟大為 郝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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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浮仙

2014-10-21 08:00:29

2014年最沉重的電影《親愛的》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電影的第一個鏡頭,是以錯綜複雜的盤旋在我們頭上的電線推進畫面。這種畫面以一種符號語言的形式,貫穿進整部影片的情感。即便我們在電線上做了記號,我們仍舊沒有辦法在其中準確地找到屬於我們自己的那一根,生命早已迷失在一片混亂的秩序里,混亂和秩序本來就是一對矛盾的詞,但是用在當今的中國社會,彷彿正是我們現實的寫照。
一邊是孩子丟了,家長心急如焚;一邊是24小時之內無法立案的秩序。
一邊是有秩序的火車照常運行;一邊是被拐的孩子在這種表面的秩序下被帶到另一個地方。(這裡有一個我個人看來極其諷刺的畫面,當火車按著準點的時間向前行進時,我們知道車上有被拐的孩子。但是在高速行駛的火車車窗外,卻是巡邏員映在玻璃上的影兒……彷彿他在守護著這一列火車的安全,而對於孩子和家長而言,我們被保護的安全又在哪裡那?)

當黃渤飾演的田文軍踏上一條尋子的無歸路時。我們感受到的並非親情,而是人情的冷漠。媒體拒絕給他報導,因為失去了時效性。老闆不能因為同情租給他店面。當他背著錢去和騙子會面的那一刻,即便他知道是騙子,但是仍舊無法放棄任何一次能找到孩子的機會。我們看到了在生命中一條脆弱卻堅韌的親情,彷彿成為絕望中最後維繫活下去的藉口。而這藉口,也只是一個藉口……在騙子的脅迫下,田文軍不得不選擇如自殺般的跳河逃生。
田文軍在水裡的那一段鏡頭很長,甚至是影片中少有的唯美。這長,讓我們在鏡頭之前深深地和劇情中的人物一般,感受到了生活帶來的窒息,無路可走,甚至無路可退。而當窒息觸底的時候,就真的可以選擇死亡嗎?或許有選擇死亡的權利,但是現實卻剝奪了我們選擇死亡的自由。可以說這個影片中唯一的唯美的長鏡頭,是田文軍一次重生。
他必須用一種新的形式安放自己的生命,彷彿才能從生命中榨出最後的力量去尋找他的孩子。

一面是田文軍走投無路的重生。一面是郝蕾飾演的魯小娟精神崩裂的極致。
在一段對魯小娟心理治療的畫面里,導演用鏡頭方位很好的詮釋了魯小娟的這種崩潰狀態。
在我們日常,能接觸到的鏡頭畫面里,我們大多數應該看到的是把鏡頭裡出現的一個人物的正面朝鏡頭的特寫畫面放在螢幕的右側。這是符合我們長期對畫面的接受習慣。而魯小娟做心理治療的鏡頭,我們可以注意到。導演經常把她一個人的正面朝鏡頭的特寫畫面放在螢幕的左側,甚至鏡頭微微的晃動,彷彿這個人物不小心就要從鏡頭的左側掉落下去丟失一樣。這種異常的擺位和這種掉落感,正符合人物此時此刻的心境。她已經從一個正常的生活狀態中,走進了異常,甚至這異常都無法保證她的存在感。這樣擺位,帶給觀眾的是某種情緒上的壓抑和不舒服感,也正符合整部影片此時此刻的基調。

魯小娟的重生發生在一次心理共享會上。這一段鏡頭,給我本人一個深深的震撼。很多年前,我在尼采的《人性的,太人性的》中讀到一句話:
「希望——宙斯想看到的是,人類雖然受盡其他種種災難的折磨,但不拋棄生活,而是甘於不斷地忍受折磨。所以他賦予人類希望。事實上,希望乃是災禍之王,任何災禍無出其右,因為它使人類的苦難無盡無休。」
所以很多年來,我一直默默地做一些事情,不去刻意的有所希望。認為這就是從苦難無盡無休中的一種解脫。
當故事裡一位母親說:她有一種很神奇的能力,可以在一條街巷裡很快地分辨出多少男孩多少女孩,是否有她的孩子。一眼下去,刷——刷——滴。」扭曲的表情里,忍耐的是已經哭乾的眼淚,勉強的笑容是驕傲還是無奈?
當魯小娟面對鏡頭哭得泣不成聲的時候。
我重新體會到希望付諸於生命是何等的重要。解脫?活了,就沒有解脫。有的只是面對和更堅強地面對。

尋找,並不是這部片子的主線。生命與情感,和在這個混亂與秩序矛盾的社會裡,我們如何安放我們的生命與情感。

看似無處安放,因為所有人抱著希望找到孩子的同時,心裡都在默默地接受著杳無音訊的事實。
拐子說:「小田鵬可能由於太吵鬧,被裝在一個麻袋裡悶死了。」此時此刻的生命還停留在我們作為人類自己身上。
當大卡車和一輛貨車在公路上追逐時,我們仍舊停留在生命只屬於人類的階段。當所有人瘋狂地追逐一個蠕動的麻袋時,生命仍舊只代表著人類。直至麻袋口打開的那一霎那。導演陳可辛給了我們對於生命的一個全新的詮釋。他用一束頂光打在猴子的臉上。頂光拍攝下,被拍攝者立體感很強,稜角分明。陰影感很重,有很強的突出強調作用。頂光塑造人物,用的最成功的電影,莫過於《教父》。在頂光的照射下,突出強調了人物的獨一無二的地位和不可低估的威脅感。而這稜角分明的光線打在猴子的臉上,生硬的質感和對猴子的面部大特寫鏡頭。是否詮釋了「命」在「生」面前的至高無上的平等。
我當時看到這個畫面,給我最大的震撼就是這樣的。果不其然,緊跟著是大家放生的鏡頭。這也正是張譯飾演的韓德忠,看到麻袋裡猴子臉的時候,從畫面的一個角落出畫的原因——這一切彷彿是一個報應。(「韓德忠」是否可以聯想為「寒得忠」。人對於生命極致冷漠寒霜的時候得到上天給的一句忠告。不得而知。)

愛,到底是什麼?我們必須重新面對。是不惜一切代價的尋找?是無止境的痛苦?還是平淡的生活?更或是我們認為的一切?
當尋找的這條主線,牽扯出趙薇飾演的李紅琴這個角色的時候,顛覆了我們認識的愛。我們的愛,原來一直停留在付出者這一方。我們是否用愛的方式考慮過,接受者接受我們所付出愛的感受那?
這彷彿也直指了我們的教育方式。我們認為好的,我們認為對的,我們認為應該的,直接灌輸給、甚至填鴨給接受愛的一方。而他接受到的是否就是愛呢?如果你付出的愛,另一方卻是相反的感受時,愛又是什麼?
按這樣的邏輯推理下去,孤兒院拒絕李紅琴的話就變得無比可笑。農村和城市,愛有差距嗎?當我們以被解救的方式把小女孩從李紅琴那裡解救出來,當小女孩找不到自己的父母,李紅琴卻願意承擔一個母親所有的責任時,那裡何嘗不是孩子最好的歸宿?解救出來,又送回去,在人性的角度和孩子的角度講,又有什麼不可?
不難看出在處理電影的後半部份,煽情的成份很多。但這個多,還仍舊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因為透過這種煽情,我們看到了一種,我們幾乎在正常的情感下無法接受的事實——兩個孩子對李紅琴的依戀。
這種非親身之情的依戀,讓李紅琴變得執著,變得堅強,變得敢於和一種牢不可摧的體質去抗衡,更變得可以承受……
趙薇對李紅琴的詮釋,是我認為她所有電影中,扮演最好的一次。她幾乎完全把角色內化了,或許也正是因為她也是一位母親。眼神裡的堅持與無助、固執與脆弱……一次次在孩子與社會現實的面前轉換著。

或許這就是生活。在電影結尾前再一次出現了那個錯綜複雜的電線,在我們日常生活的上空交織在一起。那一根被標註了記號的紅線,早已搭錯了方向。看似平行的生命,卻在微妙之間和所有人有著千絲萬縷的牽扯,或許我們真的無法不顧及別人獨立自私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因為我們付出的情感,也正如蝴蝶效應一般波及在他人的生命里。

小女孩扒在有鐵柵欄的窗戶前,等待著李紅琴。鏡頭慢慢地抽離出人物,窗戶在牆體上變得越來越小。李紅琴因為懷孕蹲在醫院裡不知所措,鏡頭也同樣地慢慢抽離出來,退到一個黑暗的角落。兩個彼此從人物中抽離的鏡頭互相疊加,是否未來的未來里,他們會彼此有交集,又一個不得而知。

結尾,李紅琴懷孕了。是喜?是悲?如果「生活」兩個字,可以當一個形容詞來用的話,我說:是「生活」。

對於電影而言,拐賣兒童是一個再龐大不過的主題了。要放在短短的幾個小時裡去表達,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任何一個問題都不可能是孤立存在的,它必須依存一些我們看似毫無關係的事情的存在而存在。這一點導演陳可辛把握得再好不過了。但是卻由於篇幅的限制讓片子顯得過於緊湊,雖然是歸於篇幅的原因,但我個人認為完全可以有所調整。整部片子缺少一種留白,也就是所謂的帶著情感的空鏡頭。雖然同樣是處理情感疊加堆積很厚重的影片,這一點上導演李安做的就可以說是接近完美。
還有一個我本人在影院裡沒有看懂的地方,就是張雨綺飾演的樊雲和韓德忠是什麼關係。是韓德忠丟失孩子的親媽?還是韓德忠丟失孩子以後又找的老婆?可能由於影院對影片的剪輯,這一部份沒有得到很好的交代。因為我個人在後期寫影評之前查了很多資料,看到很多電影裡沒有看到的鏡頭,真心感覺遺憾。我們何時可以看到一部不是「被動」再次剪輯的電影?真心呼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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