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的妻子

期待這部電影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因為Emma 湯普生再次擔當編劇，二是因為對John Ruskin, Effie Gray, John Everett Millais這三個人的關係比較感興趣。

18歲的蘇格蘭少女Effie Gray與家族舊識，事業正如日中天的藝術評論家John Ruskin結為夫妻。離開父母的溫暖羽翼，蘇格蘭坦盪開闊的山川高地，Effie跟隨夫君來到車水馬龍的倫敦。哪想新婚燕爾，丈夫卻因厭惡年輕妻子的裸體而摔門逃走。自此之後，她再沒有得到一絲夫妻間應有的親昵與溫柔。John Ruskin, 在外界眼裡是令人尊敬崇拜的學者，而關起門來卻是冷漠，偏執，只懂得埋頭工作，對父母惟命是從的「情感缺陷患者」。對愛情心灰意冷，絕望至極的Effie遇到了貴人Lady Eastlake和當時還貧困潦倒，將Ruskin視為伯樂的Millais. 在前者的幫助下，Effie以「未行夫妻之實」為名起訴離婚，並最終成為了Millais的妻子，為其養育了八個孩子。

挑選這樣的題材來做電影改編，Emma 湯普生 著實很大膽。雖然一直有人提倡將藝術家和其人格分開來對待，但在感情層面上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估計John Ruskin的忠實擁躉在看過這部電影之後心中偶像的形象多少會打些折扣，甚至還會有人出頭為其抱不平吧。在沒看這部電影之前，聽過「Ruskin 的老婆後來跟Millais跑了」的傳說，當時的想法是，貴圈太亂，暫不做評論。可是看過Emma 湯普生的改編，對Effie滋生深深同情，對Millais這位相貌出眾，對待女性溫和體貼的有志青年，更是青睞有加。

先來說Effie的悲劇。她唯一的錯就是嫁給了一個天才。天才的愛情總是很自我，像梵谷，畢卡索。Ruskin也一樣，他愛上的是含苞待放的少女Effie，他把她女神化了，一旦這個女神有凡人的任何慾望，他都像夢想破滅般無法接受。而Effie卻是一個腳踏實地的女子，她想要過人間煙火的生活，經營兩個人的家，生兒育女，洗洗涮涮，縫縫補補。夫妻二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就像Ruskin那位保護欲過剩的母親所說：You married no ordinary man, the best you can help, is to leave him alone. 嫁給一個才情過高的人，註定要以孤獨為代價。然而，還有更糟的，Effie遇到了現代劇中標準的刁蠻婆婆。從第一次進Ruskin家的大門，她應該就有預感，自己不屬於這兒，或者說，並不受歡迎。在這裡必須為Julie Waters的演技點個讚。簡單兩個小細節，就把Mrs Ruskin的性格展露無遺。比如John Ruskin帶著新媳婦剛進家門，她馬上抱著兒子噓寒問暖，根本都沒正眼瞧兒媳婦。再比如吃晚飯的時候，一臉不情願的把禮物送給兒媳，到老還不忘添一句「反正我死後他們也會把這東西給你的。」遇到這樣control freak的婆婆，稚嫩的Effie當然無法招架，唯有更加消沉抑鬱。

所幸，她的救星及時出現了。Emma 湯普生給自己挑了個討巧的角色。這位Lady Eastlake放到近代絕對是女權主義者。對於Effie的尷尬處境，她在吃驚的同時，更感詫異。無論對方是如何名望鼎盛的藝術權威，虐待妻子，就無法容忍。在她的勸導和疏通之下，Effie 通過律師最終解決了離婚問題。這位Lady Eastlake就像Emma 湯普生之前飾演的神奇保姆McPhee，權杖一揮，便為Effie掃清了障礙，重獲自由之身。只不過，看著Emma額頭和臉上的皺紋，讓人無限懷念起《理智與情感》中她與休 格蘭特眼波傳情的青蔥歲月。

再來說三角關係中，另外關鍵的一環：Millais米萊。不得不承認，濃眉長睫粉唇的Tom Sturridge為「第三者」米萊加了不少分。不過，暫且撇下顏值不談，有哪一個女子不希望嫁給一個體貼的人呢？從道德上來講，Ruskin是自己的資助者，是必需要尊敬的長輩。但從感情上來說，Millais無法強迫自己為一個冷漠自私的人工作，更無法眼看著一個好端端的女子硬被折磨得心灰意冷，麻木不仁。在陪同Ruskin夫婦回蘇格蘭高地度假期間，Millais每天與Effie相對，他看到了她深藏在心底的開朗，她的善良，她的才華，也看到了她的苦難。但迫於倫常，兩人相愛，卻無法相守。影片中幾次穿插Millais的畫，其中那副溺水的Ophelia 奧菲利亞意在映射心如死灰的Effie。一次採風途中跌倒，鼻子撞破流血之後的Millais對Effie說過，我的鼻子不能破，找人當模特太貴了，我總是拿自己當模特，鼻子破了就麻煩了。與Effie在一起之後，Millais以妻子當模特畫了無數副畫。而Effie也圓了自己的願望，為Millais生了八個孩子。而為了供養妻兒，Millais後來也不得不瘋狂作畫賺錢，以致於有人說他的畫尺寸越來越小，質量也越來越差。但是，對比一下，不惜為五斗米折腰也要享受夫妻天倫之樂的Millais和寧肯禁慾也要維護純潔幻想的Ruskin，哪個更幸福呢？怕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吧。

P.S.這個月末關於英國另外一個泰斗級畫家威廉 Turner特納的電影也即將上映。看來今年是畫家傳記電影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