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女神」趕工的偽科教片

   一如漫威打造的超級英雄片，雖全球熱賣卻難以歸入「科幻片」範疇；《超體》里宣揚的那套「100%開發大腦」的理論和實踐，早就是科學界嗤之以鼻的「偽科學」，電影更是天馬行空的「偽科教片」。你若認真，導演就笑了。

    作為法國影壇商業「一哥」的呂克·貝松，硬靠這並不新鮮的立意，邀來了正在巴黎熱戀的斯嘉麗·詹森，完成他「女強人」系列的又一新作。幸運的是，人氣正旺的「女神」為貝松帶來了好運，全球超4億美元的票房，讓這部被法國影評人斥為「蠢笨到無可救藥」的影片成為他最賣座的作品。為這個「探索人類與宇宙本源」的宏大設想，尋得並不理性的起點。

    身為「歐羅巴影業」老闆的貝松，佈局全球經營戰略的同時也不忘賴以起家的老本行。此番他力圖向世人證明：我可不只是個腦子裡只有拍好萊塢式商業大片，圈地建電影城的商人，我也像笛卡爾那些先哲一樣，在思考「人類的起源，世界的終點，時間的意義」這類終極問題，《超體》就是我思考良久的結果。

    如果說貝松多年來逐步建立的，以女性為主要角色的作品，如《尼基塔》、《殺手萊昂》、《貞德》、《第五元素》、《阿黛拉》等，都還只是他在不同階段對於「完美女性」的設想和期待，那《超體》就徹底成為貝松「女性主義世界觀」的終極解釋。甚至可以說，女性化的露西（Lucy）就是身為男人的呂克（Luc）本人的某種命運寄託，自以為還有90%的潛力可挖，自認為可以無處不在、無所不知，一個人完成整個生命形態的使命，再也不用在乎只會咋咋呼呼的凡人了。

    可如今的貝松實在是大忙人，要為旗下新片拉投資，又要為發行排片全球飛，巴黎監察部門還時不時要來查個帳，揪著電影城審批上的問題不放，哪有空閒像當初《地下鐵》和《碧海藍天》那會兒安心鑽研鏡頭，推敲劇本。少了原著改編的基礎，貝松抽空琢磨出來的原創劇本，核心創意也就只夠拍20分鐘的戲碼，剩下的只能靠莫名其妙的槍戰戲和科教片段來湊。既然是硬湊出來的人物和場景，邏輯神馬的就來不及在乎了，只要節奏保持一致，剪輯足夠凌厲，偶爾來點黑色幽默就夠了。更何況斯嘉麗還懷著孕，不趕工也不行啊。

    影片一開場，露西的男友就莫名其妙地被打死了，崔大叔扮演的韓國大佬不清楚在台灣幹嗎，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箱子，箱子裡有啥，卻知道開鎖的密碼，乃至於片中最為關鍵的藍色藥粉CPH4，其何去何從都未曾解釋過。之後的情節一路狂奔，觀眾還沒來得及釐清事件、人物的關係，就被露西帶著從台灣飛到巴黎，看著她一路從小太妹變身「超殺女」，又從「超殺女」變身「萬磁王」，最後徹底突破了變種人的極限，羽化成仙，終成正果。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貝松用毒品創造了一個神，這的確算不上科幻片，可偏偏「得道」的露西，還不忘把智慧化作隨身碟，傳承給弗里曼等科學家，這份心繫人類文明的科學精神，真不輸給《星際旅行》裡的最最理性的斯帕克。

    貝松的劇本是他「頭腦風暴」的結果，不遵循好萊塢的那套既定的結構，如何編排全靠自己決定，這是他「法式商業片」的特色。高興起來，貝松可以把《尼基塔》裡的女煞星、《計程車》裡的飆車戲、《老男孩》的韓國黑幫和《動物世界》統統搬過來，而且這回有較充裕的資金請一流特效公司，也無需《變形金剛》、《X戰警》那樣的超大場面，在台北和巴黎街頭足夠應付，反正那些反派與女主的戰鬥力完全不在一個層面，留著他們只不過多聽幾句韓語，給法國警察大哥多一點登場的理由罷了。從技術上來看，貝松其實這次的趕工痕跡十分明顯，《超體》在大部份設定上不如《阿黛拉》和《迷你國》的細緻完整，畢竟那是用心打造了的「美好時代」和「迷你世界」，而不是僅靠一個概念就粗暴上陣的「變身秀」。如今能取得如今這番票房佳績，貝松最應該感謝的，還是斯嘉麗。

    當下人氣最旺的「黑寡婦」，在巴黎浪漫熱戀，漫威帝國掙錢的同時，還不忘在獨立藝術片中為宅男們奉上「女神」的誘惑。巧合的是，在獲得奧斯卡提名的《她》中，只憑聲音出演的斯嘉麗，就已經是無處不在的「她」了。在《超體》的後半程，影片已無懸念，推動觀眾看下去的理由，也僅好奇露西「腦量全開」後的神蹟罷了。影片中斯嘉麗的表演，只能說是忠實地表達了導演的意圖（雖然導演的意圖本就簡陋），剛開始還有豐富的人類情感，對黑幫的恐懼，對親人的眷戀，對好友的關心……等到大腦徹底開發，就對人世間的瑣事完全淡然了。唯有滄海桑田，宇宙起源，才足以讓露西心動，保持那份「聖母般的笑容」，以供人類瞻仰。她與「母猿露西」接觸的那個鏡頭，可以說是全片最具「科幻意味」的隱喻，作為導演的貝松，此時也與劇中人一樣，上升到了一個嶄新的境界，全知全能的神，還怕搞不定小小的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