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紅顏》：殺死愛情童話

一直以為高希希的大電影首秀會是血飲沙場的《三國•荊州》。記得2010年夏天還參加過項目啟動發佈會，當時電影號稱2.5億投資，高希希公然劍指6億票房，那是何等豪情——要知道當年億元堂導演寥寥，《唐山大地震》的馮小剛也只敢怯怯地表示欲破5億。四年後，高希希交出的答卷卻是《露水紅顏》。

僅從字面上，《露水紅顏》容易讓人聯想古典美人，紅顏自古多薄命，再扣上個露水做定語，難免令人勾連露水般稍縱即逝的愛情。這樣的愛情屬於香草美人，也屬於鐵血英雄，我們從史籍里一撈大把，杜撰的一如《銅雀台》等也比比皆是。然高希希的《露水紅顏》卻非古典，而是是當代愛情。當然，如果你把商戰當做沙場，把金錢看作是冷兵器，也未嘗不可。

表面上，失戀的咖啡店美女老闆邢露「偶遇」天才窮畫家徐承勛，兩人碰撞出郎才女貌的童話愛情，實際上，窮畫家另有顯貴的身世，而似乎清純的邢露也另有所圖。為了讓徐承勛放下戒備，邢露先是差點被帥哥開車撞飛，接著又上演了一出失戀跳樓的大戲，結果與徐承勛一起來了一個武俠式的高空墜落。這樣的設計對女主角的行為邏輯不甚合理，卻能讓觀眾對這段愛情篤信無疑。

故事前半程清純得像個戀愛童話，當男女主人開始談婚論嫁，各種擰巴、糾結與虐心紛至沓來。後半段的故事更像是《分手合約2》，不僅有一個巨大的合同牽制著女主角，最後異國那一刀子和車禍，也是標準的韓式催情。事實上不論是女主角的韓國品牌咖啡館，還是男主角鄭智薰《浪漫滿屋》的來頭，不論是劇情鋪陳，還是虐心手法，影片滿眼皆是韓式基因。當我們一次次看到劉亦菲衝到鄭智薰疾馳的車前時，早已預感她要以重力加速度的方式來一次悲情的飛翔。

這種虐心的悲情童話韓國人擅長，中國也有一票女導演從善如流，比如韓真真的《被偷走的那五年》就與吳基煥的《分手合約》高度雷同。中國此前的都市言情基本以女導演為生力軍，除了《失戀33》的滕華濤佔據一席，《非常完美》、《北京遇見西雅圖》等票房力作均是女導演的天下，高希希作為老男人涉足此域，令人小感意外。如果你想從《露水紅顏》中探究高希希的導演痕跡，還真不太容易，大許也就只有兩段威亞戲依稀可循。此外，腹黑、驚悚和懸疑元素，也是高希希的都市言情區別於此前諸位女導演之處。

五張有餘的高希希投身電視劇二十餘年，為觀眾奉上過《歷史的天空》、《幸福像花兒一樣》、《新上海灘》、《新三國》和《楚漢傳奇》等熱門劇，尤其《新三國》，創下電視劇商業的諸多新最，高希希藉此成為中國最貴的電視劇導演。然高希希與趙寶剛一樣，均被打上了電視劇導演的標籤，他們大銀屏的嘗試一直是業內眾望所歸的事。高希希早年有過幾部所謂電影，但與市場無關，早被忽略不計。原本是高希希《新三國》後乘勝追擊，趙寶剛的《觸不可及》卻後來居上，誰想折戟沉沙，這讓《露水紅顏》徒添無形壓力。

《露水紅顏》裡，高希希還試圖為故事鑲嵌一個當代貴族的邊框，不僅女主角是個遺落貴族的後代，男主角的父親同樣是個遺落貴族，而男主角的母親更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當代富豪。謝晉導演1989年曾拍攝過一部《最後的貴族》，故事改編自民國貴族白先勇小說《謫仙記》，意在嘆惋貴族之殤。中國人拍不出當代貴族，是因為中國貴族的斷代，如今隨著財富膨脹，貴族階層重現江湖。當然，大多數時候，我們貴族都還以畸形嘴臉出現在花邊新聞中，這也是《露水紅顏》中貴族元素腹黑之因。

在高希希的故事中，劉亦菲這樣的天仙美女上來就被王學兵飾演的渣男污染，她隨後演繹的純美的愛情也不過是個假像，一切用來為腹黑的目的服務。彷彿在老男人的眼裡，已然不可能再有什麼童話般的愛情。污濁的事態之下，情感要嘛徹底被遺棄，如男主角的富豪母親，要嘛用來為財富鋪路，如王學兵飾演的前男友。高希希雖然沒有讓這段感情成為露水，最終還是讓男女主角走到了一起，然而覆水難收，他們的愛情不再童話，他們雖然拋棄財富甚至家業，但他們的愛情烏托邦，從此卻斑駁而沉重。

一言以蔽之，高希希製造了一個當代愛情童話，然後又無情地殺死了他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