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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毅

2014-11-17 05:45:19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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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9年,美國人把太空人送上了月球,這一舉動當即引起巨大爭議。也許最深刻的反對意見來自哲學家海德格爾,當登月的消息傳到他那兒,海德格爾大驚失色,在他看來,「天上界」在古人看來是神聖的,但登月卻像徵著代表意欲與控制的技術文明侵犯古人為我們留下的最後邊界。齊奧爾科夫斯基的墓碑上書:「地球是人類的搖籃,但人類不會永遠待在搖籃里。」海德格爾的學生漢娜·阿倫特曾對此評論道,古人或許會認為身體是靈魂的障礙,但從來沒有人認為過Earth有一日會成為人類的障礙。
       在這幾位哲學家眼中,登月是一場嚴肅的哲學事件,他們與影片中的反面形象不太相似。影片一開始,小學老師聲稱登月計劃是一場政治騙局,其目的不過是為了拖垮蘇聯的經濟。庫伯質問道:「你不相信我們曾經登上月球?」而後他說:「我們是拓荒者,是冒險家。」這種冒險精神當然和海德格爾等人所言的「意欲與算計」不一樣。
        冒險是年輕人的特徵,守城是老年人幹的事。英美的文明,如果還沒走到將死之際,就始終該把目光投向星空。如果有一天NASA當真解散了,那這個文明也該滅亡了。文明的滅亡不是指所有人在生理上死絕,而是指文明之下的人都成了「末人」或「最後的人」,這種人有慾望和理性卻沒有激情,這種人精於盤算長遠的自利,千方百計地來滿足一大堆瑣碎的慾求,這種人沒有要別人承認自己比別人更偉大的慾望,只有一種「人人生而平等」的抽象觀念,因而毫無卓越和成就可言,他們安於瑣碎的幸福,對於不能超過這些瑣碎慾望沒有羞恥感,這種人是文明燃燒的灰燼,他們會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庫伯的父親曾告訴他,他們那個時代,有六十億人,簡直無法想像,每天都有新的點子、新的玩意兒冒出來。庫伯的父親是一個後來人,他總是哀嘆沒生在一個好時代,彷彿過去的才是最美好的。這種人曾生活過的那個時代是文明最後的黃昏,它必然走向黑夜,而他們已不再相信還會有一個嶄新的黎明。因為在他們那個美妙的黃昏,人們就已經不過是在不斷滿足自己瑣碎的慾望,不斷的意欲與算計、控制與征服,正是這種人帶來了後來那個可怕的滅絕時代。庫伯身上則充滿著「初入」的血氣,他欣賞的古,不是當年那個黃昏,而是文明最初的黎明,是無盡的開拓與冒險,他雖然生在一個儘是老人的時代,但他會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而這是其他人根本做不到的。
       我們的時代,如果有人以我們應該更關注普通人的生活品質而非太空冒險為由批評太空計劃,那他就是這種末人的典型代表。如果這種人竟然還援引當年的大哲,那他就是在根據淺層次的反思得出錯誤的結論。
       為何要吟「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嘗有人言老人沒有力量,青年沒有智慧。但這不可怕,可怕的是青年人也沒了力量,沒了激情,成了前不久一位教授曾言的「精緻的利己主義者」。這樣一種年輕人他根本不是年輕人,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老年人,這些人生下來就早已滿頭華髮。這種人會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在習慣中走向最後的滅亡,在夢中他們或許還會感覺到一絲痛苦,但這份痛苦不足以令其醒來。「給歲月以文明,而不是給文明以歲月」,說的就是這個。強行延長文明的壽命,只會徒增辛勞。如果老人會怒斥光明的黯淡,那文明就沒死,就依然是出現在歲月之流中的那份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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