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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L'amant

情人/

6.8 / 23,702人    115分鐘 | USA:103分鐘 (R-rated version)

導演: 尚傑克‧安諾
編劇: 尚傑克‧安諾 瑪格麗特‧莒哈絲
演員: 珍瑪奇 梁家輝 Frederique Meini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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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山

2014-11-28 02:16:12

西貢記憶


       在我曾走過的國家中,越南是潮濕而又悶熱的。而西貢是特別的,不僅僅是因為杜拉斯筆下那個曖昧帶有淡淡煙味的城市,同時她那舊時代的詩人氣質也吸引著我們。
       湄公河位於西貢西南邊上一個名叫的美托的小鎮。河畔兩旁有不少隱匿在蓊蓊鬱郁枝葉中的法式舊別墅,幽暗的木質百葉窗緊鎖著。岸邊的街道雜亂而擁擠,坐在河邊一個茅草搭蓋的攤位喝杯冰咖啡,獨自看著渾濁的水面上來往的船隻,耳邊不時響起貨船的馬達聲,便會想起《情人》裡的簡與東尼在輪渡上初遇、離別時的場景。濤濤流入太平洋的湄公河見證多少情慾愛戀。
       故事發生在19世紀初期的西貢。那時的越南還處在法國的殖民之下,沒有胡志明的起義,沒有戰爭的喧囂困擾。一切都是這樣的安寧、悶熱和潮濕。幾年前看過小說,看完後覺得杜拉斯筆下的愛情太壓抑而絕望,那樣的絕望,是一種無法躲避、無法克服的命運。電影加深了對情慾的描寫,讓·雅克·阿諾將二者間的糾纏,將書中那種黯淡、晦澀語言通過這樣帶有悲憫性的鏡頭訴說。所以這部電影中雖然有很多情色的鏡頭,但都充滿了詩意。因為有著帶有回憶性的旁白,這樣的情色肉慾的畫面甚至有一種惆悵、震撼的感覺。它將性上升為一種愛的隱忍和自我的欺騙。這樣的性愛交織著東西方文化的衝突、習俗與理想的矛盾、真誠與欺騙的更替,靈與肉的糾葛。情慾,是最難以用理性來解釋的。
       整部電影是以年邁時的簡回憶少女時期那段被封存的異國愛情。因為是以帶有自傳性的小說改編而得,所以當然不乏有作者對某些人和事的美化或者貶低。東尼被塑造成一個軟弱、纖細、敏感、隱忍的中國男性形象。片中簡及她的家人都表示出對黃種人的輕蔑,或許這也是擁有法國血統的簡所不屑的,正是因為這樣的人種、國家上的優越感,才讓電影裡的東尼身為一個富人形象但因為他的中國血統而感到卑微。所以便有了東尼請簡的一家吃飯時尷尬的場面。簡的哥哥保羅表現得尤為激烈,不斷強調東尼是黃種人,他刻意忘記自己貧窮的處境,試圖在東尼的面前表現出白種人的優越感。東尼用阿Q的精神從言語上駁回了他。對於簡來說,或許只有這一點事實,才讓自己不承認是愛他的。她不斷地提起白種人和黃種人,試圖劃清兩人的愛戀。只有這個,才支撐著她平靜地離開西貢離開越南,直到輪船駛到遙遠的印度洋的海面上,因為一首蕭邦的華爾茲進行曲而崩潰,痛哭不止。
       影片中,東尼說在這裡的文化是不允許娶非處女的女子做妻子的。所以就算他們有了關係但也仍是不可以結婚的。雖然,結婚對於一個年僅15歲的少女,言之過早,但是她內心也是很受打擊的。不管是在越南還是中國,女性的地位終究是比不上男性。男性可以三妻四妾,女性就得三從四德,這是多麼畸形的文化。簡同傳統的越南女性或者中國女性不同,她們更多的是順從、勤勞和恬淡。電影的開始,兄妹三人在飯桌上吃飯。簡就表現出獨立女性的形象,面對自私強勢的哥哥,較於弟弟的沉默和母親的無視,她表現的是反抗。她能為自己的權益和母親商榷和哥哥保羅爭辯。她凝視著東尼的婚禮,在他的公館裡等他,甚至最後在汽船上深深的凝視著岸上的人,她都強忍住不掉一滴眼淚。她有她作為白人的驕傲,有她作為情人的堅韌。
       在黑色的房車裡,東尼將母親留給他的戒指贈給了簡。舊式的戒指,黃金托底的深紅色圓形寶石,樣式簡單大方。這樣意義上的戒指往往是俘獲人心的,這是女人對美,對物質上的虛榮的象徵物,然而更多的是被男人的認同感。這樣的戒指有著被時間和情感洗刷之後的溫潤和古樸。一旦戒指被賦予了意義,女人就會產生出一種強烈的歸屬感和安全感。女人需要男人的寵愛,這是天性的一種。即使是王佳芝,在她戴上鴿子蛋的那刻便淪陷在了易先生的溫柔里。對於愛情,易先生和東尼有相似的地方。在與簡的家人共進晚餐後,他們回到公館,他把憤怒都用性愛發洩到了簡的身上。簡嘲諷地問他,在西貢和一個妓女做要多少錢?他拿出錢憤怒地甩在地上。東尼對簡的愛是卑微的,雖然表面上她像一個妓女一樣依附在他身上,但在愛情里,他確實被簡牽著鼻子走,這也是他苦惱和不堪的緣由。
       東尼是一個矛盾體,或許是他處在舊式的生長環境之下的傳統習俗與他所接受的新式西洋教育二者間的衝突和碰撞。對於「舊式父母包辦婚姻與個人自由戀愛」的年代,是包括胡適、魯迅等一些倡導新式主義的志士都無法擺脫的桎梏。東尼反抗不了他的父親,他是舊式制度的產物。儘管他接受了新式的西洋教育的薰陶,但他骨子裡的懦弱和妥協,讓他註定是掙脫不了這種封建舊式制度,面對這樣的窘境,他只能放棄他的愛情。這是東尼的悲哀,這也是這份愛情悲劇的根源之一,我們在為這份愛情惋惜的同時,更多的是對封建舊式婚姻制度的不滿和憤懣。
       電影中,東尼讓簡向他說:「由輪渡遇見你那刻開始,我心裡想到的只有錢。別無其他。」這樣的保證,這樣的誓言,是他對愛情的逃避,亦是她對愛情的倔強。東尼讓簡說的,同時也是他對自己說的,然而更多的是為他的軟弱找個臺階下,給他自己一個可以放棄的理由。這樣,分別的時候才不會太傷痛、太後悔。他敏感而脆弱,他向她說過,「這份愛情太深刻,此生不會再愛別人。」也許一生中就那麼一次,匆匆而過,卻值得往後漫長的歲月細細回想。
       余傑在《鐵屋中的吶喊》中是這樣評價這樣的愛情的:「沒有激越之愛,也就沒有持續的痛苦、沒有難以抗拒的敬畏、沒有臨深淵的感受。我們的存在是脆弱的,美麗的事物與情感也一樣。激越地愛過的人,站在象牙塔的頂端,默默地凝視著最久遠的時間、最遙遠的國度。由於激越,由於激越中的悲劇性,由於激越的洗禮,一種新的生活於是開始。」或許來說,這樣悲劇性的結局是具有史詩般的衝擊力的,是必然的。所以對於七十歲杜拉斯來說,幸福或者痛苦、佔據或者失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相愛過,在複雜的關係下那麼純粹地相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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