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一場任性的偏執

       1999年，我小學六年級。如果要問那時印象最深的電視畫面，便是小燕子被皇阿瑪摁在板凳上打板子的一幕。那一年火了很多人，而小燕子轟轟烈烈的呼喊聲一直延續到我2002年的中學。
        零二年中學的一次考試，暗戀的那個男孩兒坐我斜對面。隔著過道，他忽然轉過身來說，佳佳，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我被問得懵了，呆呆地坐著說不出話。監考老師從門口進來，開始分發試卷。那個男孩還是看著我，用只有周圍幾個人才聽到的聲音問著，你喜不喜歡我，快說。
        回憶起來，這是我小半生里，聽到的第一次也是最直接的一次告白。那是一個保守又百廢待興的年代，固執的少年任性地要得到一個答案，一如電影裡的陳尋和方茴，他望著她，追問她----你是不是也喜歡我，是還是不是。
        人生之所以千差萬別，在於我們每次分叉口選擇的迥異。如果當年的我少讀一點書，不那麼矯情理性地認為，太草率的開始不能天長地久。如果我不那麼在意周圍人的眼光，也許會是另一個答案。所以那天，在暗戀的男孩看向我，追問我的近一分鐘裡，我的思緒翻湧選擇徘徊，最後脫口而出的是，不喜歡。
       那個男孩在不久後，和另一個女同學談起了戀愛。心裡失落是有的，但這件事給我帶來最大的轉機，是我開始關注起自己來。同學問他喜歡我什麼，他說，她呀，皮膚白，瘦，穿有些衣服很好看。年輕人的喜歡來得直觀又膚淺。但他讓這個自卑沉默的姑娘第一次知道，我是值得被喜歡和欣賞的。
       書里說，年輕時，愛情把一個女孩子塑造成什麼樣子，它就是什麼樣子，如同珍珠的形成。年少時心動而不敢言說，成年後也同樣學不會與喜歡的人相處。當電影裡方茴忐忑而又坦然地說出「是」的承諾之後，我既欣賞她的坦然勇敢，也心疼這個沉默的姑娘的交給。青春里，一個女孩如果對你敞開心扉，那真的是把一整顆心都交給了這個人，而後也必定是這個人，把你的心帶入一步步搗碎的歷程。
       陳尋的關懷和初戀的甜蜜讓方茴慢慢走出過去的陰影，她從自卑被動變得一點點勇敢起來，她的心完全向他敞開並將希望都放在這裡。可對陳尋來說，方茴是讓他著陸的大地，無論他飛得多高，只要想到方茴他就能抵達安全的港灣。而在大學後遇到的沈曉棠，則像和陪伴他一起高飛的雄鷹。這說出了大多數男人的心聲。男人們一邊渴望一個溫順親密的安全港灣，又想要尋覓一個充滿野性激情的女神伴自己展翅高飛。
       這就如張愛玲口中男人的紅白玫瑰。得了紅玫瑰，久了，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的還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成了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方茴的安全感來自於這個給她初戀的男孩，在患得患失中，她的愛人有了新的紅玫瑰。這個沉默內向的姑娘，她從來都愛得笨拙而倔強。她在曾經的愛人和新女友同居的樓下沉默地站一整晚。她在酒醉後捧著他的臉一遍遍祈求他，挽留他，不要離開她。她不惜以糟踐自己的方式來引起他的注意，她甚至在傷害了自己，臉色慘白地從醫院出來後還對他說，如果這個孩子是你的，該多好。
      每一個愛過的人，都曾在年輕時用一些自虐的方式，任性地，偏執地去愛過那個人，也曾在這段愛里殘忍地，不折手段地傷害過自己。
      電影裡的每個人都在中國崛起的那個時代卯足勁兒去愛。陳尋為愛在高考時少做十三分的大題，喬燃十幾年如一日守候著方茴，趙燁直到結婚時還放不下林嘉茉。
      可是愛過之後呢？情場如戰場，愛過之後，你還有足夠的勇氣和精力穿上破敗的盔甲去重新拾起那些相信，希望和愛的能力嗎？
      方茴的偏執是在愛里傷害自己讓彼此虧欠，而我的偏執，是決絕地不再和暗戀的那個男孩說話。不去理不去看不發一言，我只做他心裡那一抹從未曾得到的白月光。時隔多年，隨著對那個男孩印象的淡去，這較勁似的心理也早已煙消雲散。可是那些年因為驕傲而忍受的一個個孤獨而沉默的夜晚，卻成了塑造我一生性格的重要時刻。
       其實，若是當年的我再多讀一點書就會明白，只有充分的愛自己，才有足夠的理由值得別人愛。
       在這個談愛已經奢侈的年代，你還能任性地去愛嗎？
       你應該去愛。去任性地愛自己，去努力，去堅持，去探索和抵達心中的愛。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