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情人--L'amant

情人/

6.8 / 23,702人    115分鐘 | USA:103分鐘 (R-rated version)

導演: 尚傑克‧安諾
編劇: 尚傑克‧安諾 瑪格麗特‧莒哈絲
演員: 珍瑪奇 梁家輝 Frederique Meininger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emma

2014-12-17 00:20:07

一個深情而無望的故事 ——關於杜拉斯的《情人》


歲月匆匆,錦瑟難尋,我在18歲時就覺著很老了。
我饒有興緻看臉上蒼老的痕跡,猶如看書……
那年我15歲半,乘船過湄公河。
昏黃的河水,昏黃的天空,輪渡的笛聲由天外傳來。
他猛烈地衝擊著。我有些傷感,我赤裸著身體被街外地熱鬧淹沒……
我寧願你死了,也比你是白人要好!
我們都知道沒有將來。
當船在汽笛聲中起航,我哭起來。遠了,船和岸、黑色轎車、他和那份哀傷……
那晚橫渡印度洋,他哭起來,因為想起堤岸小屋的情人。
 
 
這幾乎是經典的一幕,所有讀過杜拉斯《情人》的讀者,都能記得那一幕:在湄公河邊,一個白人少女,才15歲,她站在輪渡上,穿著金邊高跟鞋、她母親改制的舊的絲質連衣裙,梳著印第安人的麻花辮,塗著口紅。貧窮,有著放肆的眼神。那個中國男人,當時正經過輪渡旁,他開著車,穿著白色的西服,打著領帶。他在陽光下走向她,略帶迷茫、羞澀與緊張。他再也沒想到,他這一出現,卻造就了一篇進入法國文學史的經典小說。
 
    雨後的西貢街道清爽寧靜,夜風如蝶翼涼涼拍打她裸露的小腿,而她感到體內有花開始靜靜綻放,那幽香,不為人知。老來多健忘,但70歲的杜拉斯以飽含深情、瘋狂而又肆無忌憚的文字回憶了那段16歲時的異國之戀。杜拉斯的筆鋒晦澀難讀,更多的是碎片化的敘述、穿插交錯的回憶錄。但電影卻是唯美的,正如《鐵達尼號》中的女主人公一樣,以一位洗盡鉛華、穿越風塵的白髮女人的視角,去回眸那段封塵已久的深邃戀情。縱然激情奔湧卻不氾濫,只是點到為止甚至不動聲色,所以即使是在放縱肉慾的情愛鏡頭裡導演都是緩慢的,沒有驚濤駭浪的流淌;所以絕望也是隱隱和淡淡的,縱然在他張燈結綵熱鬧無比的婚禮上,她也只是一襲黑袍站在遠處靜靜地望著這一切。他說:作為一個中國人,婚姻對於我們來說是不可能的。她面帶微笑牽強黯淡的說出:這是最好的,我不喜歡中國人。然而,夜闌人靜躺在床上流出的淚水卻掩飾不了內心的蒼涼。正如亦舒所說的那樣:女人一直希望得到很多愛,如果沒有愛,很多錢也是好的。童年的殘缺與痛苦對她來說,永不磨滅,她所想要也不過是很多很多的愛與安全。
 
內斂、隱忍和含蓄,有時候比愛情本身更美。但所有這些並非杜拉斯真正想要表述的。戀情不過是表層的浮影,沉潛於下的是生命中那些無以言說卻又揮之不盡的悲愴,波瀾不驚的背後是暗流湧動、無限蒼涼。貧窮、戰爭、慾念……所有這一切,最終都與死亡和毀滅緊密相連,都三合著極致的愛與恨,匯成一股洪流,直指生命最深處。正如她的同名電影《廣島之戀》:同樣打亂時空,回憶、插敘、倒敘混在一起,同樣的法國女演員與日本情人在難捨難分的愛情背後,折射出殘酷無情的戰爭。《廣島之戀》正趕上20世紀60年代世界電影史上的第三次電影運動「法國電影新浪潮」,作為「左岸派」電影代表作《廣島之戀》,彙集了壓抑、空虛對二戰的反思以及戰後的徬徨、苦悶。兩位女主人公都在與異國戀人談一場註定不會有理想結局的愛戀,是一種註定留下永恆創傷的戀情。因此,這種個人的哀傷擴大到人生的哀傷;這種個人的戀情有著更宏大、更深廣的時代感,有著超越故事本體的無法忘懷的審美情趣。正如杜拉斯在晚年所說的那樣:愛之於我,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飯,它是一種不死的慾望,是疲憊生活的英雄夢想!

    杜拉斯的文字,用人生演繹,文風輕巧與沉重,幽默和殘忍並存,當中國人說:認識你之前,我根本不懂什麼是哀愁。我不禁開懷大笑。

    我一直在想,如果杜拉斯認識了波伏娃,她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同一時期轟動法國文壇,同樣愛的驚駭世俗、盪氣迴腸。作為女權主義創始人的波伏娃無論是作品還是感情都驚艷世界:一部《第二性》轟動世界文壇。在擁有共同信仰、共同對書本愛好的基礎之上,波伏娃與薩特彼此成為一對終生沒有婚姻的精神伴侶。從1929年他們相愛,到1980年薩特去世,他們一起走過51個春秋,這期間他們在一起可以談論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書籍、電影、生活、旅途、男人和女人…他們的對話,如行雲流水,他們的交鋒,是棋逢對手。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可以想像那麼多個日日夜夜,他們促膝長談秉燭夜話是多麼的愉悅和美妙。他們兩人早已意識到,他們屬於同一類人:永不發誓彼此忠誠、允許彼此有自己公開的情人,甚至彼此交換性伴侶…但薩特一直把波伏娃視為最理想的對話者最親密的夥伴,他視波伏娃為一個同時擁有男人智慧和女人敏感的傳奇女子,波伏娃也憑藉自身的博學、堅韌和矢志不渝的追求,塑造了一個耐人尋味的法國女人。他們造就彼此,演繹了一段超乎世俗的精彩人生。我一直認為,一個女人最大的使命,就是幫助她的男人完成他的夢想,然後通過這個男人來實現自身的夢想。

    1996年,3月3號,杜拉斯在巴黎去世,法國的電台電視台當即中斷了正常節目,插播了這一新聞。第二天,杜拉斯的作品在書店裡被搶購一空。大家都在談杜拉斯,談她的小說,談她的電影,談她的《情人》。六個月後,一位「天才」中國女作家在美國去世,時至今日人們同樣談論她的小說,談論她的電影,談論她的《色戒》和《傾城之戀》。24歲的她與38歲已婚的胡蘭成相戀了,人們驚愕、惋惜甚至覺得不可思議。僅僅因為胡蘭成是懂她的,因為「懂得」,她可以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從塵埃里開出花來。最終這段感情因為她的「寬容和慈悲」夭折,上海弄堂的小巷太窄,盛不下她濃的化不開的思念和離愁;赫德路口的六樓公寓太舊,遮不住她卑微的孤傲和寂寞,晚年客死他鄉。
一個世紀的喧囂華麗、風流雲散的傳奇落幕了。她們死的寂寞,但洗盡鉛華,她們並不排斥寂寞,只有她們才可以同時承受燦爛奪目的喧鬧及極度的孤獨。

    內斂、隱忍和含蓄,有時候比愛情本身更美。
我想,正是這份遺憾,或許,才更能使人銘記、唏噓和回味。
「我已經老了,有一天,在一處公共場所的大廳裡,有一個男人向我走來。他主動介紹自己,他對我說:「我認識你,我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地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的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那時的面容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容顏。 」

    記得家裡擺放著母親年輕時買的已經泛黃的《世界愛情詩集》里,有一首葉慈詩——《當你老了》:  
  當你老了,頭髮白了,睡思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和真心
  只有一個人愛你朝聖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