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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甦醒--Winter Sleep

冬眠/冬日苏醒(港/台)/冬日甦醒

8 / 56,279人    196分鐘

導演: 努瑞貝其錫蘭
編劇: 埃伯魯錫蘭
演員: 哈魯克比爾吉內爾 梅麗莎索珍 戴美特阿可芭 內加特伊希賴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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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賞者

2014-12-17 04:35:26

錫蘭美學重心的轉移:從影像藝術到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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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我慣常的審美來看,《冬眠》不會是一部我喜歡的電影。如羅布·格里耶所說,文學是詞彙和句子,電影是影像和聲音。那麼像《冬眠》這樣一部被對白佔用掉大量時空的影片,怎麼能夠發揮電影的魅力呢?但是,我現在轉向了另外一種觀念:既然電影可以承載文字語言,並利用它創造藝術效果,那為何要拋棄它或者貶低它呢?以這個觀點來看,《冬眠》雖然在電影美學上沒有革新意義,但完全可以是一部優秀的影片。並且它證明了,電影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取代小說,形成值得反覆閱讀的文本。
       《冬眠》全片的對話繁多,但主要談論了這樣一個問題:面對邪惡,如果我們不去反抗,而是主動犧牲,這是否能讓惡人懺悔?能否減少邪惡?這樣的行為是合理的嗎?我們可以用一句更精簡的話來概括,那就是:善良的本質是什麼?這其實不是一個新鮮的問題,我們可以在聖經里找到源頭。馬太福音5章39節:「只是我告訴你們,不要與惡人作對。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冬眠》採用了兩條線索來談論這個問題:一條線是主角一家人日復一日的聊天,影片談論的問題主要通過這裡的對白直接揭示;另一條線是主角與房客的砸車事件,它提供了個現實的案例來演繹影片所討論的問題。
       在第一條線中,主角與其姐姐進行了三次長時間的對話。姐姐是一個反叛者的形象,她質疑宗教精神,她與主角的爭吵一次比一次升級。但錫蘭對這三次對話採用了近乎完全相同的場面調度:同樣的空間(書房)、同樣的人物行動(主角坐在椅子上寫文章,姐姐側臥在沙發上看書)以及同樣的正對反打鏡頭(角度、機位基本相同)。這裡我們可以看到,錫蘭完全採用對白來推動影片的敘述,將影像的修辭、表意功能減到最低程度。他不再致力於像《三隻猴子》里用大量虛焦鏡頭表現夫妻之間隔閡的影像藝術,而是利用人物的語言進行「文學性」的表達。
       在第二條線中,雖然有小男孩砸車窗這樣的動作性畫面,但錫蘭依然用大量的對話來代替對人物行動直接展示。房客的日常生活內容完全沒有畫面展現,而是通過小男孩的父親以及叔叔的語言來間接交代。這個策略最典型的代表是,當小男孩的父親拿著主角妻子送給他們的錢時,他邊數錢邊說了這樣一段話:
       「這是為了小Ilyas……他不顧自己,來挽回他爸爸的面子。」
       「這個……是為了我無私的弟弟Hamdi,四個月來四處下跪,求一口飯吃」
       「這是……為了Ismail這個壞酒鬼,他在兒子面前挨了打,丟了全家的臉。」
       這段話語的敘述,密集地交代了房客們的艱難生活,立馬把觀眾的情緒調動起來,情節被推向高潮。所以,在這條線中,錫蘭同樣以人物語言為主來進行情節敘述以及藝術效果的創造。
       擁強烈自尊心的男孩父親最後把錢扔進壁爐,表示拒絕接受主角妻子的「施捨」。這是對她善良之舉的質疑。錫蘭用這個案例的演繹為影片所談論的問題做出了一個否定的回答:以善對惡未必能化解惡。然後,他把鏡頭轉向主角與年輕教師的對話場景。醉酒後的年輕教師說了一段莎士比亞的戲劇台詞:「良心……無非是懦夫們所用的一個名詞,他們害怕強有力者,借它來做搪塞,銅筋鐵骨是我們的良心,刀槍是我們的法令。」在這裡,錫蘭直接通過人物語言對影片所談論的問題(善良的本質是什麼?)進行了回答:善良本質是懦弱。隨後,主角也發表了一段言論:「我們疲於奔命,做出好似大有可為的假像,每天早上我都有絕妙的想法,整天卻都在無所事事。」這裡還是通過人物語言傳達影片的意義,它把影片的主題昇華到另一個層次:即使知道了善良的本質是什麼,即使通曉了所有的真理,我們還是無法改變這可悲的生活。
       總之,錫蘭在《冬眠》里建構出了「文學性」的表達策略。不過他依舊用精美的攝影儘可能地吸引住觀眾的眼球,發揮自己的影像特長。他想表明白己並非沒有影像創造力,只是在這部影片裡選擇用人物語言來作為他主要的表達手段。他的美學重心完成了從影像藝術到文學的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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