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沒有想像的那麼糟

《一步之遙》首映禮後，觀眾普遍感到失望，可能是大家覺得電影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這就好像你已站在了天堂口，結果卻被人一腳踹到了山溝溝里。於是《一步之遙》被差評刷屏，甚至不少網友吐槽其為「年度爛片」。至於影片爛在哪裡？大家各執其詞。昨晚看過影片後，我覺得似乎這樣一種聲音可以說明為何有人會感到失望——許多人是抱著去看《讓子彈飛》的心理去看《一步之遙》，結果發現自己看的是《太陽照樣升起》。
一個不可忽視的事實是，姜文本人要比電影《一步之遙》更具話題性，在很多人眼裡姜文就像是一個神話。確實也有不少西方媒體稱姜文是中國最偉大的電影導演，因為他比張藝謀、陳凱歌等人更像「作者「。姜文是個慢工出細活的導演，從處女作《陽光燦爛的日子》到如今的《一步之遙》，20年過去了也只拍攝了五部電影。拍電影之前他是個演員，而且還是真正的實力派，《紅高粱》中的」我爺爺「大快人心，換了別人去演真不知道鞏俐買不買帳？後來他成了個導演，而且是一鳴驚人，《陽光燦爛的日子》獲得金獅獎提名還是次要的，公映後以5000萬的高票房拿下了年度冠軍。最近兩年，演員拍電影倒也不是新鮮事，他們拍的電影票房還得好的驚人。但是，拍得深刻的恐怕也就只有姜文了。
《鬼子來了》是前所未有的，可惜在天朝偏偏就是這樣，有誠意的作品經常被禁止公映。而《太陽照常升起》除了晦澀難懂，也看不出什麼不正確的地方，公映後票房慘敗，姜文這次彷彿走得更遠。2010年，姜文打了場翻身仗，《讓子彈飛》票房口碑雙豐收，可能也是從這一年，姜文從急劇變化的中國電影市場摸出了門路，兼具商業性和藝術性才是生存之道。《讓子彈飛》之後，對姜文的偶像崇拜也愈演愈熱，之前知道姜文是個偉大導演的恐怕只有為數不多的文藝青年了，在看完《鬼子來了》後重視起姜文的更是鳳毛麟角。《讓子彈飛》就不同了，這次姜文更接地氣兒了，《一步之遙》還沒上映膜拜者就蜂擁而至。當然，對姜文的個人崇拜，性格是個重要因素，中國電影還真的有這樣幾位爺兒把場子給撐起來。
《一步之遙》首映過後，罵聲震天，電影就真的那麼爛嗎？可我還是滿懷期待地看了IMAX3D版，發現這一切沒有想像的那麼糟。記得有網友調侃說，《一步之遙》還不如周杰倫的《天台愛情》。這真是句犀利的點評，可惜卻是句沒見過世面的話。《一步之遙》不是歌舞片，但不可否認的是，歌舞元素是本片的一大亮點，這也是吸引我進電影院的重要原因。滿足自己的窺淫癖是不可迴避的理由，但更重要的是我對歌舞片這一古老的電影類型情有獨鐘。歌舞片是個瀕臨滅絕的電影類型，哪怕是在財大氣粗的好萊塢如今也鮮有這方面的電影問世，在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歌舞片可是最賣座的類型片，因為再也沒有比歌舞片更適合讓人脫離糟糕的現實世界了。當時的幾家大製片廠都有各自的招牌，巴斯比·伯克利的幾何圖形式編舞是華納歌舞片的重要標識，朱迪·嘉蘭和米克·隆尼則坐鎮麥克梅，財力較弱的雷電華公司更是緊抓著阿斯泰爾和羅傑斯這對搖錢樹。
相較於美國早期的歌舞片，中國的觀眾可能要更熟悉印度歌舞片，在國人的印象中印度電影彷彿是逢片必舞。其實在解放前，中國電影人也嘗試過這一類型，周旋主演的一系列歌唱片也曾風靡大上海，可真正展現出視覺奇觀的就要等邵氏崛起之後。雖然邵氏出品的歌舞片如《香江花月夜》之流劇情狗血，可在氣勢上絕對笑傲群雄，從編舞到佈景都不難看出邵老闆有錢任性。《香江花月夜》雖劇情庸俗，倒也沿襲了好萊塢」後台「歌舞片（就是講述舞蹈演員幕後生活的歌舞片）敘事傳統。在邵氏之前，香港的電懋公司也擅於拍攝摩登十足的歌舞片，其實這也跟電懋的製片方針有關，邵氏兄弟更具民族情懷（比如喜好黃梅戲電影、武俠片），電懋則拍攝出不少摩登都市片。
近些年來，嘗試歌舞片拍攝的導演幾乎很少，陳可辛的《如果·愛》可能是大家最為熟知的一部，影片文藝氣質十足，但是票房差強人意。在這部電影之後，歌舞片在華語影壇幾乎無人問津，倒也不是完全絕種，《高興》一片中的歌舞元素就讓人難忘。周杰倫的《天台愛情》雖好不到哪裡去，但也是一次充滿勇氣的試驗，將歌舞元素和小市民生活熔於一爐也難能可貴。《一步之遙》雖不是部歌舞片，但放在今天的電影市場著實讓人眼前一亮，中國觀眾不知要等多少年可以等到在黑漆漆的電影院中一睹歌舞片的神韻。只要你稍微想像一下，數百萬觀眾戴著3D眼鏡觀看《一步之遙》，就禁不住要感慨這真是一場奇觀。城市生活的節奏已越來越快，電影仍然像姜文所說的是「一台造夢機器」。
《一步之遙》中的編舞令人咋舌，遠非踢踢大腿甩甩胸部那麼簡單。姜文和葛優用一場脫口秀的時間，復興了經典好萊塢歌舞片無數的迷人瞬間。雖說《一步之遙》中的歌舞段落大都能從早期歌舞片中尋到出處，比如幾何形舞蹈就是從伯克利那裡偷師來的，姜文和葛優兩人的舞步也不難發現金凱利（代表為《雨中曲》）的蹤跡，但在如今的中國螢幕上一窺歌舞奇觀還是前所未有的。
除了鬼斧神工般的歌舞元素，我頗為關注的還是「槍斃馬走日」這一出，這也是《一步之遙》後半部份著墨較多的。電影中的馬走日簡直就是個無恥混蛋，可是他的死亡仍然是個悲劇，令人心酸。麥克阿瑟在分析經典黑幫片時曾觀察到這樣一個事實，「黑幫分子最後必定躺在街上死掉或許是這一類型中最嚴格的成規。」《一步之遙》中，馬走日的死便有羅伯特·沃肖所說的「作為悲劇英雄的黑幫分子」的意味。究竟是誰殺死了馬走日？我在這裡不做過多解讀，相信聰明的觀眾都能從影片中找到答案。至於影片《一步之遙》中是否藏有更多的隱喻，是否視覺奇觀的背後有更深刻的寓意（人性的，太人性的）？我仍然期待跟更多的影迷一起解讀。
這裡我所闡述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影片中還有更多饒有趣味的東西值得觀眾去挖掘。我也不想過度劇透，免得掃了大家的雅興。好電影完全拋開導演的個人趣味簡直是天方夜譚，評論一部電影不從個人趣味出發也不太可能。就像比利·懷爾德在影片《熱情似火》結尾所言，沒有人是完美的。《一步之遙》並非至臻至善，也有不少觀眾指出了其中的缺點，但是瑕不掩瑜，這一切沒有想像的那麼糟。未完，待續……


PS：不少朋友覺得我這篇純個人喜好的影評（幾乎是在講歌舞片）有點單薄，沒有什麼說服力。今天晚上又去看了遍《一步之遙》，完全不同的觀影體驗，基於一些新發現或是上次因為倉促沒來及寫的內容一次性補齊，當然不可能是篇面面顧及的影評。連結貼在下面，感興趣的朋友可以看看，完全個人觀點，但希望有助於大家理解《一步之遙》這部關於電影的電影！

http://movie.douban.com/review/7264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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