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兒就得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今天註定是過得很有趣兒的一天。
十二月十八號，在2014年的中國電影界，絕對算得上一個大日子。不用我多說，關注中國電影的人肯定都知道這是什麼日子。想必他們也都知道，為什麼這個日子在2014年的中國電影界如此重要。
我今年二十歲，平生第一次看零點的首映，年齡應該不算小了。老子第一次坐火車的時候都他媽初一了，跟這個比算不了什麼。不過我想說的是：第一次坐火車，從唐山坐到大連，一宿的硬座，給我弄得再也不想坐火車了；第一次午夜場首映，看老薑的《一步之遙》，給我弄得怎麼著了？媽的，弄得我現在天天都想看首映了。
晚上動身去電影院之前，我又看了三遍電影的預告片。第一遍，我的感覺跟之前看這部電影的預告片沒什麼兩樣，感覺沒有《子彈》那麼多的荷爾蒙元素，白花花的大腿看得我差點勃起；第二遍，我聽到姜文說「您在哪兒，那兒就是家。您就是家！」、聽到葛優喊「馬走日，你成殺人犯啦！」的時候，我突然有了一種感覺，那種感覺像初戀，像笛聲，那麼值得品味和琢磨；我看第三遍，那種感覺變成了一種強烈的衝動，一種讓我難以抑制的想要去追尋初戀、抓住笛聲的衝動，即使離首映只有一步之遙，我也再不能再宿舍待下去了。我催促和我同去的室友，坐上一輛只有司機的公交車，一路不停站地開到了電影院。
題目就是我心中對《一步之遙》最貼切的評價。這是一部有趣兒的電影：演員有趣兒，模仿有趣兒，故事有趣兒，台詞最他媽有趣兒。一部電影想做到有趣兒而不譁眾取寵，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譁眾取寵啊，就是沒有一點底線，不要臉皮，衣著暴露，賣弄風情，用很表面膚淺的手段來刺激觀眾。高票房的《心花路放》做到了譁眾取寵。（不要跟我說《小時代》和那個什麼《閨蜜》之類的，譁眾取寵的前提是它得是一部電影。）十四個億的票房那是什麼概念？能買一點五個C羅啊朋友們。我以為《歸來》、《親愛的》和《推拿》已經是今年中國電影的上乘之作了。今天閱完片子之後全是扯淡：這三個，一個靠敏感的時代悲劇來打動人，兩個靠關注特殊人群來打動人。不得不說，老謀子、陳可辛和我們的婁燁都是聰明人，他們知道怎麼來迎合市場。哎，拍這個東西就是有人看。你拍個校園愛情、閨蜜情誼就是有人看！市場是什麼？市場，是一個社會主流的體現。中國的主流是什麼？中國的主流是慾望、奢靡、虛偽和做作。哦對了，主流還有憐憫和良知，還有對歷史的小市民心理。你想想，這樣一個主流，你要怎麼做，才能對症下藥、狠撈一筆呢？我想，那些所謂的「電影」（不包括以上列舉的三部片子）已經告訴我們啦。
說了這麼多別人了，他姜文是個什麼玩意兒？他是個靠著給人當小白臉上位、今年都五十多了、戴個小白帽子也掩蓋不住頭頂越來越禿的中年大叔。但是他又和普通的中年人不一樣，他的頭腦像個想像力旺盛的詩人。他獨立於主流之外，拍他的「北洋三部曲」。三年磨出一部震驚中國的《讓子彈飛》，四年鼓搗出一個《一步之遙》。他對電影的態度和許多人是不同的。他拍電影考慮的第一個因素是「這個電影對我來說是不是有趣兒」。有趣兒，好，拍；不來勁，拉雞巴倒滾蛋。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大男子主義的二逼，我們沒有理由不期待他拍出來的、他認為有趣兒的電影，反正我是沒有。因為我和他很像，不知道這是不是在誇自己。
（本段劇透）電影裡面，馬走日旁白的口氣象是在說書或者是說單口相聲，讓人想笑。這是很常用的黑色幽默手法，把一件嚴肅的事情用戲謔的口吻說出來，庫布里克的《發條橙》就是如此。然後一張滔滔不絕地說這話的愚蠢的面從鏡頭中緩慢出現。文章說完之後，我們看到了懷抱小白兔的姜文白蘭度。第一場戲完全模仿《教父》，但是姜文演出了那種外柔內剛、城府頗深的狠角色的氣質，葛優在旁邊，是個小丑。之後是一段復古的類似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紀錄片的形式，介紹了姜文葛優如何糟錢。這一段很有歷史的代入感，也很有趣兒。花國（我想用未經刪改的原版）總統選舉，香菸迷人，白花花的大腿，還有那個外國小妞兒讓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這場戲奢華性感，二十年代大上海雍容淫蕩的氣質一覽無餘。然後是完顏英犯騷，馬走日吸菸土致幻、把汽車開上月亮但卻最終稀里糊塗地成了殺害完顏英的兇手。事情出了之後，馬走日去找武六。這期間姜文意淫的那場武六踢斷他兩條腿的戲個人感覺多餘，雖然對後面有鋪墊作用（武六：「馬走日，你要用腦子說話，別用嘴說話。」）之後的情節懶得多說了，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叭叭叭叭幾聲槍響，馬走日死了。死後還用家鄉話說了一堆，算是給我這個唐山人的彩蛋吧。
我想說的是，一部電影，有趣兒這個特質比什麼都重要。最上乘的片子，當然是又有趣兒又有深度，其次是有趣兒沒深度，再次是沒趣兒有深度，最次是沒趣兒沒深度。深度這個東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好拿捏，不過是不是有趣兒這一點是很好判斷的：電影院有人笑，就是有趣兒，大家都板著個臭臉那自然就是沒趣兒。電影是一門技術，而戲劇呢，它是一門藝術，技術總要服務於藝術，就像你用再牛逼的器材和演員，拍電影的本質還是要展現一個好故事一樣。我個人認為，姜文這部電影，拍了一個好故事。一個好故事，需要很多元素來演繹：精當的對白，出彩的演員，精彩的演技，炫麗的特效，等等等等。以億為單位來算成本，這部電影的特效不用說，再不濟還有那兩萬多件專門為電影而製作的衣服在那兒呢；演員演技這方面，我只能說舒淇的配音是個敗筆，那是個什麼狗屁玩意兒，別人都無可挑剔。
最精彩的，是《一步之遙》裡面的台詞。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給這個電影打滿分十分，有一分給故事本身，有一分給姜文葛大爺周韻的演技和姜文愚蠢似的旁白，有一分給白花花的大腿，有一分感情分給男神，其他的六分全都給了台詞。這是我至今看過的所有電影裡面最精彩的台詞，超過《讓子彈飛》。看片子的時候我就在想：這九個編劇編出來的台詞就是不一樣。這絕對是這部電影裡面最精彩的部份，我有好幾次都拍著大腿想：好恨自己不能口吐蓮花、妙語連珠！我在這兒也不劇透了。大家呀，還是都去電影院感受一下吧。什麼叫「電影台詞」，老薑給所有人都上了一課。
其實我知道，我這麼寫肯定會有人說我愚蠢呀、腦殘粉呀之類的。但是，不「愚蠢」的話，我們不就都成了大人了嗎？我寧願永遠做一個孩子，就像鬍子拉碴的姜文很不要臉地在電影裡面說得那樣：「我還是個孩子啊！」哈哈，那段給我笑得不行。姜大叔要是賣起萌來，有幾個人能招架得住呢？
希望大家都去看看這部電影。我想看完之後，你們會明白三個問題：什麼是好的電影台詞，誰是好的中國導演，以及我到底是不是一個愚蠢。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