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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之遙--Gone With The Bullets

一步之遥/随子弹去/GoneWithTheBullets

5.8 / 1,860人    140分鐘 | 120分鐘 (International Release)

導演: 姜文
編劇: 姜文 郭俊立
演員: 姜文 葛優 周韻 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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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

2014-12-20 19:02:33

一步之遙,謬以千里


姜文出了第五部電影《一步之遙》,前日公映。四年前,一部《讓子彈飛》讓許多欣賞姜文的人倍感自豪,似乎《讓子彈飛》為他們與眾不同的高逼格打贏了一場惡仗,長長地出了一口惡氣,又讓許多第一次聽說還有個牛逼的導演叫姜文的假屌和偽文,迅速以抱大腿的姿態把姜文奉為藝術偶像,置頂到逼格首頁,以免因落伍而羞恥。
所有作品都是通過庸眾阿諛逢迎的嘴臉表現出來的。庸眾啥也不怕,就怕掉格,失掉裝逼的水準。在《讓子彈飛》之前,姜文從來不是很多人眼裡的最牛逼的導演,姜文也不明覺厲地一下子蹦出了那麼多鐵桿粉絲,毫無節操地把他捧到了天上。而這些人裡有幾個真正看過《陽光燦爛的日子》《鬼子來了》和《太陽照常升起》,不看這三部電影是不夠格說自己喜歡姜文、了解姜文的。同樣,不看前四部電影,是不足以發言,說自己看懂了《一步之遙》的,明白了姜文的野心的。
令人驚奇的是,《一步之遙》上映一天,全國觀影人幾乎全部啞然失聲。他們拿起筆,想寫寫什麼,但不知道如何寫,指來點去,彷彿廣電局審查的那幾個不合時宜的老頭一樣,只是對勉強聽得懂的台詞做了些挑剔,然後就把牛角鑽到了舒淇的配音難聽里去了。無論是時光,還是豆瓣,沒有一篇像那麼回事的影評。有的是零星地鐵桿粉地方挺,和多數地假屌和偽文流露出倍感失望的哀傷。一時間「姜」郎才盡的流言甚囂塵上。這些假屌和偽文對電影的理解能力薄弱、信念飄忽,捧時可以把你捧上天,殺時可以讓你死十次。《一步之遙》裡馬走日利用庸眾把完顏捧為花域總統。轉過來,庸眾又可以一遍遍地「槍斃馬走日」,何止十次。無論是捧還是殺,庸眾都樂此不疲,因為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日常消費。姜文很聰明,深知這一點,從來不迎合,拍自己的電影,讓假屌和偽文用熱臉貼自己的冷屁股。等他們貼上來,磕頭匍匐時,又朝天鳴槍,大聲地告訴你:「站起來,不許跪!」(《讓子彈飛》)。可以這麼說,姜文對這些庸眾是既愛又恨,愛他們消費起來絕不含糊的腰包,恨他們奴隸的氣質、飄忽的信念、簡單的智商、粗暴的審美。於是乎,每當這些庸眾蜂擁而來圍過來的時候,姜文就把他們一腳踢開,趕得遠遠的,順便還嘲弄一番。《陽光燦爛的日子》和《鬼子來了》之後,姜文獲獎,一時名聲吹捧庸眾皆來附和,姜文立馬拍了《太陽照常升起》,一方面表明了自己的電影野心,另一方面,告訴庸眾:滾開!庸眾的滾開就是消費的滾開,消費的滾開就是錢包的滾開。想掏庸眾的腰包還不簡單,《讓子彈飛》的出現不僅掏得庸眾心甘情願,而且掏完之後還讚不絕口,於是蒼蠅般的庸眾又圍上來了。「站著(《太陽照常升起》),還把錢掙了(《讓子彈飛》)」的想法得以實現。但姜文似乎並不滿足於此,站著太累,今天的姜文不想站著了,想躺著,還把錢掙了。《一步之遙》就是一部躺著掙錢的片子。潛台詞是:我姜文掙不掙錢、掙多少錢無所謂,關鍵是我要告訴你,爺我想站著就站著,想躺著就躺著,想飛我也飛得起來,怎麼舒服怎麼著!您呀別不爽,不為別的,就為告訴你,我不是誰,我就是姜文!正如觀看試映的媒體和觀眾所說,雖一頭霧水,但一致評價,這是一部很「姜文式」的片子。
牛逼的導演絕不一味地迎合觀眾的品味,而是引導觀眾品味,提高觀眾智商。也正如很多人所說,不是姜文的電影變差了,而是觀眾變傻了,欣賞水平變低了,眼光快低到褲襠里去了。換個角度看,雖然這部片子在姜文的作品裡算不上優,但縱覽年度國產電影,絕對是最好的。別一面啃著爆米花看著《分手大師》《小時代》笑得像2B一樣,一面看完《一步之遙》,啥也沒看懂,回來就BIBI,真是爛片!
今天,我想從四個方面來談一談這部很「姜文式」的片子:
一、姜文的電影野心
姜文的電影產量並不高,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絕不像很多導演一年幾部,甚至十幾部。姜文到目前為止總共5部,每一部都精雕細琢,耗時大幾年。1993年《陽光燦爛的日子》,1998年《鬼子來了》,2007年《太陽照常升起》,2010年《讓子彈飛》,2014年《一步之遙》,其中間隔最久的是將近9年的《太陽照常升起》,當然這期間不可以說他就啥事不幹,天天拍著一部電影。但這九年也可以說明,姜文對電影的精神潔癖一般的挑剔,沒有想清楚問題、積蓄好力量絕不輕易開機。在一日千裡的現代社會,在浮華喧囂的電影領域,誰還沉得住氣,堅持用九年時間精雕細琢一部電影。
姜文自己最滿意的一部電影是《太陽照常升起》,這是一部極具前瞻性的電影,其多樣化的解讀方式也給中國電影提供了一種新的欣賞可能。這部電影我認認真真看了七遍,從一頭霧水的懵懂和感動,到匪夷所思的影評後的多種可能,才真正明白,一部牛逼的電影絕對不是用懂不懂來衡量的。《太陽照常升起》最偉大的最牛逼的地方在無限的可能性和解讀方式,它讓一部電影看上七遍,看上十遍,甚至看上百遍體會都不一樣,每一遍都閃爍著熠熠生輝的光芒。我猶記得,最讓我匪夷所思的一篇影評,是一個心理醫生寫的,他從心理分析的角度理解的《太陽照常升起》。可能很多人會認為,這有過度解讀的嫌疑,但過不過度,觀眾沒有權力說,導演也沒有權力判定,只有觀影者自己切身感受和體會到的才是最真實的私人意義。所以說,我絕不讚成電影藝術是一門不用動腦筋就能看懂的藝術,不然你完全可以選擇去看肥皂泡沫電視劇,它簡單到幾乎不需要你思考,就能樂得上門牙三天挨不著下門牙。電影可以大眾化,但是不代表可以庸眾化。或許這些言論會被人詬病為菁英主義,但藝術不就是菁英主義的玩物嗎?甚至大眾藝術不也是大眾裡的菁英作品嗎?一群純粹的庸眾的狂歡莫非能攻佔菁英的文化陣地,當然,我不否認未來會出現這樣的人物,但至少現在沒有。
我談談我第一次看《太陽照常升起》時的感受,我仍然記得非常清楚那種懵懂的說不清的感動。影片的最後,一條燃燒著的毛毯飛上天空,周韻扮演著的媽媽在火車上把孩子生在了廁所里,落到一條鋪滿鮮花的鐵路上,一直向前,一直向前……魔幻般的鐵路、鮮花、太陽、雲霞,周韻站在火車上朝著遠方喊:阿廖沙、阿廖沙,太陽出來啦;阿廖沙,阿廖沙,他一笑,天就亮了……看到這裡,我潸然淚下……
似乎這不是一部電影,而是一首讀之讓人莫名傷感、激動、落寞、渴望而又絕望、痛惜的詩。與懂不懂毫無關係,讀詩的人應該非常清楚這種感受。能帶給人愉悅的詩可能是一首好詩,但只能帶給人愉悅的詩絕不可能成為一首偉大的詩。同理,能帶給人快意恩仇的體驗的電影可能是一部好電影,但只能帶給人快意恩仇的電影絕對不是一部偉大的電影。
從情感體驗和感受類型上來說,姜文的幾部電影,最為簡單粗暴和單薄的就是《讓子彈飛》,這也是許多人詬病姜文的《讓子彈飛》太商業化,是其墮落和逢迎觀眾表現的原因。《讓子彈飛》從情感體驗上來說,觀感是最舒服的,是最痛快的,尤其能滿足那些四肢不發達、頭腦很簡單、思想很孱弱的人對自我的精神幻想和對他人他物的淫侵。他們能從張麻子身上看到一個假像的自己,看到一個武藝高強、膽識過人、智謀兼備的自我,與惡勢力鬥智鬥勇,與小人物把玩周旋,遊刃有餘、風度翩翩、又能全身而退的自我。
而其他幾部電影全然不同,所能帶給觀眾的情感體驗絕不僅限於此。它們本身的豐富和觀感的豐富,讓其超越「好」,更加接近偉大。
姜文是一個極具野心的電影藝術家,總是想每拍一部電影都擲地有聲,無限接近偉大。他無限迷戀於狂歡、火車、荒誕、魔幻和偉大的詞與物。也許這與他的童年、出生和生活的年代有關,對毛澤東的崇拜也讓這股激情潛移默化地融入到他的每一部片子裡。毛時代是一個充滿著激情的年代,充斥著個人崇拜後盲目的狂歡,這種狂歡甚至超越了生與死、飢與餓。遊行、運動、串聯,幾乎讓每一個年輕人都沉醉在盲目的狂歡中,至今姜文的電影裡仍有著深深的印記。狂歡到底好不好,不是電影討論的問題,但是電影裡的狂歡確實又成為了一種電影語言,傳達著某種隱晦和秘而不宣的東西。《陽光燦爛的日子》馬小軍等一些年輕人的青春狂歡,《鬼子來了》殺戮前鬼子與村民的狂歡,《太陽照常升起》沙漠裡的狂歡,《讓子彈飛》斬殺黃四郎前的歌舞造勢狂歡,《一步之遙》裡花域總統選舉炒作的狂歡。每一次狂歡背後都是一次激越的表達或者深刻的諷刺。狂歡是一種激情的表達,這種激情在其他的導演身上是很難看到的,我也從來沒有看到哪一位導演這麼喜歡狂歡式的表達。這也許是姜文獨特的、鍾愛的電影語言之一。
除了鏡頭裡的場面狂歡之外,姜文似乎從《讓子彈飛》之後找到了另外一種狂歡的方式——語言狂歡。《讓子彈飛》裡密集而又鏗鏘有力的台詞讓姜文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另外一種電影語言,原來語言的力量有時會勝過畫面和故事本身。《讓子彈飛》的劇情可能很多人看過就模糊了,但是有些台詞卻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越發深刻,意味無窮。台詞被過度解讀是喜憂參半,憂的是廣電總局的那道審查關的牽強附會,喜的是他讓電影更加豐富。我想這也是《一步之遙》裡,台詞設計會如此密集和「繞」的原因,很多話,可能說一遍就清楚了,可是姜文偏不,他就是要重複,顛倒,反覆,嘴嚼,翻來覆去,槍林彈雨一般密集地灑下來,製造一種台詞上的密集性,營造言語上的狂歡。電影開頭的「To be or not to be」的台詞就是最明顯的體現。這些嘗試都是他的野心,他的野心就是無限拓展電影的可能性,將自己的每一部電影都無限趨向偉大。《一步之遙》裡他借王志文扮演的王天王表達了自己的些許諷刺和看法。王天王說「我不讚同越個人的就是越世界的,難道越是長春的就越是上海的?我認為越是世界的就越是世界的。」王天王不是姜文本人,王天王在劇中只是一個扮演馬走日,消費馬走日,同時供庸眾消費,謀名取利的小丑。他說的話裡,既有庸眾的代言,又有姜文自我的野心表達。前半句就是庸眾的代言,顯然王天王把「越是個人的就是越是世界」偷換了概念,拿了兩個不同的地方做了替代,變成了「越是長春的就越是上海的」,諷刺了庸眾低下的理解能力和審美觀點,另外半句又似乎透露著姜文式的表達,「越是世界的就越是世界的」。話各聽一半,一反一正,正流露著姜文的電影觀念:越是個人的就越是世界的,越是世界的也越是世界的。關鍵的是要用世界情懷和世界眼光高度來豐富個人體驗、提升個人高度,拍攝個人的電影。《一步之遙》就是姜文眼中的這樣一部電影。
這種世界的情懷和世界眼光高度,另一個非常明顯的體現就在於姜文影片中的魔幻現實主義的鏡頭語言。在中國電影裡,現實主義幾乎成為了人們腦門上的枷鎖,幾乎不可能讓人有「腦洞大開」式的體驗,一丁點不合邏輯的東西就會立馬被一幫「腳踏實地」的人斥為「虛假」,然後以「太假了」作為衡量藝術的狗頭鍘,將電影攔腰斬斷。當我在看《一步之遙》時左邊有個中年男人喝得大醉帶著滿嘴的酒氣,看到馬走日帶著完顏把汽車開得飛上月球的時候,嘴裡嘀咕罵娘:這是什麼東西嘛,怎麼可能,太假了!後排的一個女人跟著附和:這個電影一點都不好看!
中國人幾乎沒有經歷過魔幻現實主義的藝術薰陶,中國從小的教育就是答案唯一論,扼殺想像,扼殺虛構,扼殺白日夢,要腳踏實地,實實在在,接受現實,應對現實,如何培養一門能在現實生活中找到穩定可靠薪水的工作崗位的實用技術,踏踏實實工作,老老實實做人。一以貫之的現實主義指導下的實用主義教育讓虛構的土壤先天畸形,更別提魔幻主義、超現實主義和後現代主義了。如果說《鬼子來了》姜文被砍掉的腦袋在地上賺了九圈,眼睛眨三眨,嘴角上翹的「含笑九泉」還能被接受的話,很多人就有點接受不了《太陽照常升起》裡周韻把孩子從火車廁所里生下來掉到一條詭異的鋪滿鮮花的鐵軌上了,更無法接受《一步之遙》裡把老爺車開得飛起來,飛到超級巨大的月球上。這不就是扯淡嘛!怎麼可能,完全不合邏輯。這就是絕大多數中國觀眾的反映,也是絕大多數中國觀眾評判藝術好壞的標準之一。想想,覺得可笑又可憐。姜文用世界情懷和眼光妄圖拍出「世界的」電影,只是稍微的魔幻了一把就被庸眾抬上了狗頭鍘,真他媽搞笑。
單憑這一點,姜文都應該秒殺中國所有的導演。因為他是中國第一個敢把老爺車開到月球上的導演。這該是多麼有氣魄有想法的一個導演。有些人拍個鬼片都飛不起來,拍個科幻片都沒上過月球。呵呵,姜文拍了個《一步之遙》做到了,你看看,你們隔姜文何止一步之遙,簡直差之千里。
姜文電影另一個鮮明的電影語言就是:火車。姜文真的是太愛火車,火車這樣一個鐵的巨獸載著時代穿過大地、穿過山川河流、穿過貧窮、穿過飢餓、穿過痛苦的記憶,來到了詩歌裡和電影裡。它是太多的傷與痛、柔軟與堅硬、僵硬與自由、豪邁與灑脫的象徵和隱喻。姜文樂此不疲地在電影裡出提到火車:《太陽照常升起》裡的大漠裡孤行的火車和鋪滿鮮花的鐵軌。《讓子彈飛》一開場就劫火車,還是用馬拉著。結尾花姐跟著老三去上海還是浦東,坐著火車,漸漸遠去……《一步之遙》裡武六的電影工作室就是設置在一節火車車廂里。除此,中途和結尾反覆出現火車出發的鏡頭,武六站在蒸汽瀰漫的站台上,望著火車遠去……到底是什麼離我們遠去了,姜文總是在想用火車表達些什麼。
二、故事
故事是最有力量的話語。說白了,要拍電影就要會講故事,故事講得好,所有的主義、所有的主張、所有的情懷都是逼格閃閃的。一個連故事都講不好的導演是沒有什麼逼格談情懷、談主張的。
說實話,姜文的電影裡故事講得最爛的就是這部《一步之遙》。雖然這部電影的想法和構想都是美好的,但是故事講起來就顯得不那麼明朗,太多雜亂的東西和意識先行的主張妨礙了故事的腳步。這一次,姜文在《一步之遙》裡放棄了之前多線敘述的做法,改為簡單直接的單線敘事,整個故事圍繞馬走日展開。但是這個單線又單得不夠徹底,總是猶猶豫豫,閃閃爍爍,又旁逸斜出的。姜文自己在接受訪談里說到,他講的就是一個人(馬走日)在經受磨難後,靈魂獲得救贖的故事。想法在前,電影在後,故事講完了,馬走日話還沒說完就被莫名其妙地槍斃掉了。誒,救贖呢?什麼時候被救贖的,從哪開始?救贖到什麼地步了?莫非隨著武六他媽車頂上的喇叭被打掉的時候掉到地上去啦?趕快掉頭去找。意識先行的東西,最容易被意識纏住手腳,反倒放不開,講不透,《一步之遙》就吃了這個虧。
三、人物
單從故事的構思上和人物的定位上來談談《一步之遙》還是別有趣味的。首先,雖然他在人物取名上顯得有些譁眾取寵的意味,但構想不可不謂之精巧。用象棋棋子來構思一部電影的角色和相應的性格也是頗有新意的嘗試。
馬:馬走日。馬可走日,也可過河。硬傷就在「別腿」,電影中多次提到腿。馬走日的兩條「腿」都讓武六給踢斷了,不然就走上了另一條道路。武六「別」了他的腿,最後也成了他的腿,帶他逃走,幫助和引領他走向救贖。
象:項飛田。項可飛田,但是不能過河,只能在法租界稱稱老大,其實「在哪裡說了都不算」(武六語)。項有硬傷在「心」,一旦堵住,就是死像一頭,連馬都不如,甚至不如猴。項飛田與馬走日,亦敵亦友,雖是髮小,卻沒用真「心」。馬走日幾次在電影裡提到請說「您」,「您」與「你」的區別就在於用心了沒有。
車:完顏。車直來直去,誰擋吃誰,但往往受自己人的限制。完顏身為花域總統(實則妓女之王,也符合「車」的特徵),有名有利,什麼都不缺,甚至可以把錢財捐獻一空。唯一缺的就是「愛」,缺一個愛她的人。她對馬走日毫不矜持,大膽卑賤地求婚,甚至逼婚,就是極度渴望被愛的表現。然而完顏這顆棋子「車」的死,也可以說是馬走日受苦受難開始,這是一個關鍵的轉折點。
帥:武大帥。武大帥,雖然戲份不多,但確實真正在上海能夠生殺予奪的人。馬走日犯了事,第一個想找的人就是武大帥。能從法租界引渡到自己手裡,判定生死的,也只有武大帥。(如果是中國象棋,武六他媽也可以歸為「帥」,她的很多言行舉動就代表著武大帥的意志;如果是西洋棋,武大帥是王,武六他媽就是王后。)
士:武六、武七。武大帥的一兒一女充當了「士」的角色,一直在藉助和利用父親「帥」的權力謀劃著名自己的小九九。武六,就想做個電影藝術家,拍個電影,拿個大獎。武七,就為了錢和女人的事情與項飛田沆瀣一氣。不過,有意思的是,武六與馬走日之間卻產生了一段還沒有來得及摩擦就起了火的愛情,這也是我覺得本片故事講得最沒有力量、最缺乏支撐點的地方。
炮:王天王。借力打力,藉勢討巧,實則跳樑小丑。扮演戲劇大師,消費馬走日,供庸眾消費,謀財取利的跳樑小丑王天王,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在整部片子裡,這個小人物很會利用庸眾,他知道觀眾喜歡什麼,愛看什麼。愛看用小刀還是大刀殺完顏,愛看如何誇張暴力地砍殺,卻從來不關心事情的真相。他深刻知道,如何引導觀眾,如何利用觀眾,如何投其所好,如何牽著他們的鼻子走,甚至知道把一個劇分成三場,要想看完,還得連看三天。他同樣也會迎合觀眾的口味,用簡單粗暴的電影語言,如讓姜文穿上SM裝拿上大刀暴砍完顏。這似乎隱含著姜文對某些不顧藝術本身,一味迎合觀眾低俗下流的惡趣味來粗製濫造電影藝術人的諷刺。王天王這個小人物的設置,不僅盤活了電影,增加了笑料,更包含著姜文對電影藝術現狀的很多真實的想法和辛辣地譏諷。
四、隱喻
姜文的每一部電影都會被認為有著很深的隱喻,既而被過多地解讀,延伸出許多新的意義。隱喻本身沒有什麼不好的,甚至會讓電影老樹開新花般,意味豐盈。但是,如果掏空心思,牽強附會地,非要與政治產生某種關聯,就不一定有這個必要的。我看過幾個影評,想像力和聯想能力非常豐富,他可以把文章中的一切數字找出來,進行「加減乘除和拼貼粘合」與中國的政治敏感年代聯繫起來,然後斷定電影是在諷刺這一段歷史、人和事。2010年《讓子彈飛》裡六爺死後的墓碑「六」和旁邊夫人兩顆鑽石豎起來的墓碑「一」,就被細心的人捕捉到可以組合成61年,2010-61=1949年,建國這一年,於是意義的大帽子就扣下來了。今年的《一步之遙》裡鍾三、武六、武七名字裡的「三、六和七」又被好事者拿出來加加減減,搞出很多敏感意義來,實在是沒有多大意味。我只能這樣說,這些人的數學能力真不錯,聯想能力也頂呱呱,只是電影欣賞水平,就不多說了。
簡單地對有些觀眾理解的《一步之遙》裡的幾個隱喻談一下我個人的看法:
1.馬走日是太監?電影裡馬走日雖然自稱是什麼一大串名字的滿族貝勒,但是太監的說法被人挑出來也不無道理,理由是,電影一開頭就講慈禧太后把他一把拉過去摁在床上,說,小馬啊……能出現宮裡的男人除了皇帝皇子就是十有八九就是太監,何況慈禧稱之為「小馬」,純粹太監名字。其次,舒淇扮演的完顏對馬走日進行逼婚時,馬走日千方百計地搪塞,是一個正常男人所不能理解的,美人投懷送抱,怎能無動於衷。再次,周韻扮演的武六對其傾心,他不僅不接受還要一拳將之打暈,莫非真有什麼難言之隱?這個說法倒是挺意思的,我雖不認同,但是覺得別有趣味。
2.鍾三,諧音「中山」?電影中,姜文有句台詞,說,我有個很討厭的人也叫鍾三兒。如果按照諧音的說法,鍾三兒就是「中山」的話,那麼姜文為何討厭「中山」,這一點似乎又被人一鍬挖深了,挖出一些政治意味來了。《一步之遙》電影背景放在了架空的民國,人物都是虛構的,連武大帥也沒有明確的暗指,何來中山就以這麼個嫖客的身份出現在了這兒,還被馬走日一腳踹飛。姜文確實是毛粉,但他也不至於討厭「中山」,這個似乎有些牽強過頭了。
還有其他的隱喻我就不一一提及了。

姜文飾演的馬走日在戲中面對完顏逼婚,說「我還是個孩子。」所以,最後,我想用顧城的一首詩來結尾:《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
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
我想在大地上畫滿窗子
讓所有習慣黑暗的眼睛都習慣光明
姜文就是一個這麼任性的孩子,他想在中國電影的大地上畫滿窗子,讓所有習慣黑暗的眼睛都習慣光明。面對這樣脆弱、敏感、天真、詩人般的孩子,我想說,距離「太陽照常升起」真的只有「一步之遙」了。
這一步,又真的是太遙遠了!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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