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我眼中的《一步之遙》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To be, or not to be」,當影片上映的那一刻開始，這已經不是一個問題。

姜文不可能不知道這部電影即將帶來的什麼，連帶他在內的「7個編劇」，也不可能沒發現這即將是一部被大眾所唾棄的「爛片」。況且，理智地去思考一下，《一步之遙》這部電影，提前半年就確定上映和發佈預告片，提前半個月就發佈首映售票，這樣的做法，果真是為了撈錢而隨意拍的爛片嗎？

直到今天，我才感覺到，姜文的「電影」，應該怎樣去觀看，或者應該說是欣賞，享受。實話說，我並不了解姜文，他從前的影片我也沒有看過，只是看過《讓子彈飛》這一部電影。先說《讓子彈飛》，實話說第一遍看的時候也看不明白，有很多地方覺得詭異、荒誕、離奇，但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可那種好奇感讓我就是想再去看一遍，期待著能夠發現一些什麼，來解決我心頭的疑惑，後來我發現了姜文電影的魅力……

如今《一步之遙》，跌破眼鏡的現實擺在面前，如果只是一小部份人看不明白這部電影，那還不至於分數會如此之低。坦白地說，12.18當天晚上第一次觀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努力想讓自己理解這部電影，但是太難，因為就像我前面所說的，有太多情節和話語，一晃眼就過去了，來不及思考下一個片段又來了——而我仍然停留在前一刻思考為什麼。當我第二次再看這部電影的時候，發現他的電影風格好似「人生」，我們時常在生活當中忽視很多事物言語，但我們並不有所感覺，但是在觀看一部電影的時候，如果導演拍攝得稍不顯明我們就會覺得不能明白。換句話說，生活當中我們每天都在錯過一些「細節」而我們沒有發現，但是電影裡面，觀眾都意圖尋求一種邏輯去解釋劇情的發展，當我們找不到這種邏輯性的時候，我們就會開始覺得這是莫名其妙。
「姜文的世界」如果我們想懂，除非你能一遍毫不遺漏地抓住每一個細節，否則就很難理解。
說到這裡，我想感謝姜文的是，是他讓我明白，如果電影看不明白，可以再看一遍去理解，但是人生，如果錯過了一些事情，你自己不發現，就會錯過，過後你發現了，也無濟於事，這時候，你就「to regret, or not to regret?」, but you can』t fix it.
 
1. 馬走日，項（象）飛田
象棋中，馬的走法「日」，象的走法「田」，兩者之間只差「一步之遙」。
 
2. new money, old money
影片開頭就被人罵，「文章這麼屁大點事兒要獨白5分鐘？」，沒錯，是很拖沓。簡單說來，大清亡國，北洋政府時期，武七（文章 飾）的大帥老爸就是靠大清亡國翻了身，當上了大帥，成為了暴發戶（事實上影片中間大帥自己也對女兒武六（周韻 飾）說：「你媽有文化。」），武七想追求外國葛施里尼小姐，想盡辦法討好，最終被人家說是「new money」，於是「無知」的武七就認為new money是「新錢」的意思，四處尋人求助找到了馬走日（姜文 飾），說他能幫助他們「洗錢」（就是他們所認為的應該把新錢洗成舊錢），於是就有了後面的「花國大選」以及所有的劇情發生！這是多麼可笑啊，new money指的是「暴發戶，新貴」，人家外國人看不起你一個暴發戶連自己本國的料理什麼叫「鍋氣」都不知道，你卻認為別人是看你錢不乾淨。而old money是「貴族」的意思。
 
3. 洗錢，花國大選，總統
對於洗錢的原因，武七認為偷他老爸的錢花光他老爸的錢，他老爸就沒有了錢開設軍校讓自己的實力進步，這樣一來老爸就不會輕易與其他軍閥發生衝突，從而達到他「維和反對戰爭」的美好願望。
「花國大選」其實就是「舞女大選」，說白了就是妓女的選秀節目，而冠軍稱號，由於當時「北洋政府時期」，「大總統」的稱呼人們剛剛接觸到，就轉而把其他領域裡面的第一名也冠以「總統」的名號，於是就有了「前總統 完顏英」這樣的叫法。
 
4. 百老匯歌舞
八成的觀眾，估計看到花國大選裡面的「選秀」節目，已經看不明白了。為什麼要在一部電影裡面把非主角的歌舞拍得那麼多（甚至可以說是「細緻」）呢？ 姜文是很愛百老匯歌舞的，而影片中選秀中的歌舞表演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普通群眾演員能有的水準，沒錯，「大選」時候的歌舞群演都是從百老彙編舞團請來的專業舞者，所以其中的歌舞無不讓人驚艷和嘆為觀眾。看完此段沉靜下來後，多數人已經忘記了這次「花國大選」的原因，也開始不明白為什麼要排成這樣了。 這可以說是姜文任性的地方，喜歡百老匯歌舞，拍攝採用的又是亞洲第一部Imax攝影機（立體畫面和場景效果勝得過看真實舞台表演），所以把極富魅力的「百老匯」搬上螢幕也許是他想做的，但是做的太專業，就好似開胃酒過後就立刻上了一大塊精美的甜點。觀眾審美和劇情接受不能了。（但是說實話這段表演著實精彩「驚艷」，卻不低俗）
 
5. 選秀黑幕
這段之中耐人尋味之處比比皆是，些許地方可能要細心觀察才可留意得到。
在此謹以我所見之處與君分享：
「選手的吃穿用行，都有所在國承包，並且選手還要支付高額的報名費」「想掙得多就要辦得大，想辦得大就是最好是Global（全球性）的」
「道德審視員」項警官 飛田——一個警察做「公證人」，與幕後選手曖昧，想通過置辦「大事」也引起關注得到升值……
完顏英（舒淇 飾）的登場全部是由青梅馬走日安排好的，無論從「退賽」，到「電報」，還是捐出「初嫁權」，都是噱頭，都是吸取公眾眼球和同情心的「安排」。「花國大選」是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直播，於是遠在西方戰場上的士兵都能發來電報了，「完顏英不戰，我軍立刻開火，完顏英戰，我們永遠停戰！」如此荒謬之事也能發生，並且還能用中文講出，台下的觀眾無一不起身熱烈鼓掌，愚蠢之極。
 
6. .賽二爺
馬走日臨槍斃前，道出了些許關於大選重磅嘉賓「賽二爺」的事情。賽二爺其實就是賽金花，在北京她由於喜歡穿男裝而被稱為「賽二爺」。馬走日說賽金花很夠義氣，來協助他的表演「大選」分文未要。但又說是否真有此人他也不知道。
 
7. 「錢洗白了，該花的錢花出去了，該掙的錢也花了」
        言下之意就是完顏英「玩過頭」，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捐出去，所以大會上積蓄的義拍款也都沒有了。但這並未對馬走日和完顏英的生活造成多大的變故，只不過是武七偷的老爸的錢被散出去了而已。但是外界社會和老百姓都不知道，因此「捐錢散財招引馬走日反目仇恨」而被殺，成為了完顏英一案的社會公認作案動機。
 
8. 牛老爺（牛犇 飾）的「硬硬朗朗等著你」
         此句話原本應該處於被刪減之列，但最終得以保留。在我看來「硬硬朗朗」沒什麼問題，但是別跟「閱盡人間春色，對人生再無信心」放在一起多想就行了。：）
 
9. 六發左輪手槍和三發子彈
         我認為姜文對子彈是情有獨鍾的，從《讓子彈飛》到這裡，無不與手槍子彈有著關聯。完顏英想要馬走日娶她，馬走日不能下定決心，於是完顏英就用手槍威脅。馬走日戲說她不會開槍，於是完顏英開了兩槍，等到後來三發往心處都是空槍，再到最後一發是有子彈的，這些都隱隱的告訴了我們，姜文對手槍和子彈的情感，絕不是「一樣道具」，而是讓有心人發現，這是一把有子彈的手槍，六發左輪裡面裝著三個連續擺放的子彈，打不死你都是天意。
 
10. 抽大煙和《了不起的蓋茨比》
       完顏英死前他兩抽過了大煙。在這裡，姜文把人抽了大煙後的狀態拍攝了出來，這一點讓我想到了《猜火車》《了不起的蓋茨比》《華爾街之狼》，用畫面和鏡頭表現給觀眾吸毒後人的狀態和「所見」，這種體驗在中國導演中應該也是姜文第一個吧。而在這裡坐在飛馳的汽車裡胡亂的飛竄，再到「飛上月亮」，也是讓觀眾們的忍受力到了警戒線——因為他們看不懂了。「這到底扯什麼呀！」我想這裡姜文除了想表現出對以上電影的致敬，還有就是買了Imax攝影機得好好設計一點效果，比如「滾動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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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拍到這裡，完顏英死後，應該是下半部份的開始。重大陰謀和險惡的臨近+馬走日與武六的線路。
 
11. 金色沙灘眾人笑，荒誕設置無人問
      完顏英死後，馬走日奔命去武大帥府意圖求助。經過武六房間時刻又是極小細節一晃而過。在武六的房間裡面，馬走日想起了曾經與武六一起「坐在船上」「漫步沙灘」時談話，當時躺椅上的齊先生都讓大家忍俊不禁，但是又有多少人注意到，這段之後馬走日去見齊先生的時候齊先生好像並不認識他，這就說明當時在沙灘上的時候並非「真實」。另外，他們談話的地方沒有海沒有船，根本就是在火車上。在火車上鋪滿了金色的沙子，想像自己坐在遊艇上感受海洋陽光沙灘，「船」里竟然還飛出了幾隻海鷗。這個場景讓我想到了《讓子彈飛》裡面開頭便出現的「白馬拉蒸汽火車」（動力到底是白馬還是蒸汽機呢？）
        另外，武六的房間盡頭牆上的壁畫是海洋的景像，這一方面體現了當時火車上也是這麼佈置，另一方面，更加深入的想下去，武六為什麼要把自己家中的房間佈置得和曾經與馬走日相處時一樣呢？這證明了武六對馬走日的感情。然後我們也能看的到事實，馬走日斷腿不能和武六去拍戲，火車站台送行全片出現了兩次，並且第二次是在結局最後一幕，足以見得武六對於馬走日（或者說姜文）有多麼重要。兩人的感情藕斷絲連，只差未能跨出的一步。
 
12. 「飯前軍歌」 和 「他爸的人，他爸的地兒」
        武家除了齊先生和小老婆之外，其他武大帥的子女都是穿的「軍官服」。
      飯前軍歌
      「我們知道就是知道，絕對不能裝……我們不知道就不知道，絕對不能裝」
     「我們不能裝什麼，什麼都不能裝！」 多麼高尚的職業操守。
       武七和項飛田去到了「他爸的地兒」嫖娼被抓，首先不說他們是否真的去嫖了，單從「大帥開妓院，自己兒子都不知道那妓院老闆是他爸」這句隱台詞就有夠「說真話」的了，可惜觀眾只限於台詞以及劇情的搞笑，聽不出這其中的隱台詞。（生活中處處都有被人忽視的細節存在，只不過姜文的電影拍成這樣，他的電影不是把所有事情都說的那麼明白的。）
 
13. 「兩件事情：第一、別讓外人知道；第二、別讓法國人知道」
       這句經典的台詞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了，項飛田被馬走日救出以後，離開時候說的話。第一次看的時候就覺得這話特別不對勁，第二次看的時候明白了。原來在馬走日潛逃之後項飛田的官級也在一點一點提升，成為了法租界警官的一名重要警官。直到後來他「為民請命」「大義滅清」抓捕如何槍斃馬走日的時候，他說到了他已經入了法國籍，不是中國人。因此我們可以看出，項飛田這樣一個賣國求榮的人，從那句話開始，已經把自己的利益看的比朋友更重，因為他已經不把法國人當成是外人了。「第一、別讓外人知道；第二、別讓法國人知道」
 
14. 社會輿論與「殺沒殺人很重要嗎？」
        本來想求救，不料自己沒顧著，卻救出了項飛田。此後馬走日四處逃命，歷時兩年。案子沒破，但是社會公眾對「馬走日為財殺害完顏英」已經深信不疑。於是跑出了「王天王」（王志文 飾）這樣利用話題搞藝術投機取巧的人。他的「清口秀」觀眾極多，人們對於他扮演的「醜化馬走日」喪心病狂分屍的段子樂之不疲，這就是「輿論」。
     最後高潮前，武六已經知道馬走日並沒有殺害完顏英，但是此時的武大帥、項飛田、武七、法國人都已經喪心病狂急於想在這件事情得到自己的利益，因此從武七口中蹦出了一句「殺沒殺人很重要嗎！」，唏噓唏噓。
 
15. 關於「槍斃馬走日」的台詞
      我想在此提出自己的一個發現，其實「槍斃馬走日」是王天王喊出來的，並且把這個段子演了上千遍。但在影片當中王志文的口型並非是「槍斃馬走日」，而是「槍斃馬狗日」，我們都知道：「狗日」的意思和意味，這當然不能在影片中發出這個聲音，雖然拍片時候這麼說，但是最終登上螢幕了還是被替換掉了。
       另一個細節就是後來王天王需用馬走日真人拍攝電影的時候，三處佈告板上面寫的都是「槍斃馬狗日」，只是畫面轉太快，雖然有三次出現但是觀眾依然很難發現。
       最終導致馬走日無法忍受醜花完顏英的是，王天王揮著大砍刀大喊「我今天只用不殺，明天只殺不用，後天邊殺邊用」。從字面裡面很難看出「用」的意思吧，其實此時王天王喊的是「只奸不殺，只殺不奸，……」這樣一來馬走日無法克制自己想維護自己和完顏英尊嚴的衝動，就上台打了人，最終被抓捕。
 
16. 關於「老老實實做人，認認真真演戲」與「認認真真組擰」
      前句是馬走日警告王天王不要再演「槍斃馬走日」的時候提醒他的話。在馬走日被抓到拍攝現場時候，王天王他用上海話說出這句話，馬走日（或者更應該說是姜文）口中學出的是「老老實實組擰，認認真真組擰」，這點小幽默姜文教導我們除了做人要老老實實，還應該認認真真地做好一個人。：）
 
17. 其他各種台詞……
     「一個好大帥，可以隨便冤枉一個人，也可以隨便不冤枉一個人。」
    「我不娶小老婆，小老婆就會被別人娶走，這樣別人就產生了新的力量，我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庭，為了這個家庭，娶再多的小老婆，我都心甘。」
     「明天我讓各大報社統一闢謠。」「你個XX，統一闢謠就是造謠！」
     「各位，於是我就這麼死了，我覺得，跟活著也沒什麼不一樣啊。」
 
18. 最後一個壓軸的發現——武七（文章）與項飛田（葛優）的同性戀情結
這個我想很難有人能這麼胡思亂想出來了吧。我提出幾點依據：
     第一、花國大選時候，項飛田表示至今未娶，因為「麻煩」。
     第二、「共嫖」是否屬實有待考量，但是這時候武七與項飛田關係密切是肯定的了。
     第三、武大帥娶小老婆武七給項飛田打電話這處極度詭異。打電話的時候，武七躺在沙發上，左手在身下摸索著，極度猥瑣；葛優手指摸著電話線，也有些「曖昧」。兩人最後竟然還有這樣的對話「你真壞」「我壞嗎？我哪裡壞了？」……
     第四，武七最後與馬走日在牢房裡面的對話。
     「你就長了一張殺人犯的臉，但凡是長成項警官那樣的，英俊非凡，就不會槍斃你。」
     「你改名，走日，人家項警官，飛田，聽名字就比你有出息，一個名字就頂你倆日」
     「是四個。」
     「是四個嗎？你糾正我？你這個時候還來糾正我？討厭！你就是怎麼討厭！」
男人說「討厭」，還確實有點隱含的性格顯現出來的。
     第五，如果前面都是我在瞎掰，那麼下面這一個絕對不是。最終一幕，馬走日在風車上自說自話，地上站滿了穿著婚紗西裝的「新人」。文章的鏡頭，兩秒不到，移動到了「穿著婚紗的項飛田」（葛優）身邊，這個是電影裡面出現的，我兩遍都看見了。
    就像在《讓子彈飛》中一樣，黃四郎（周潤發 飾）也曾說過「我就不好色」，並且他對胡萬（陳坤 飾）的情感在他「體面」前也表達出來了。
    似乎姜文在描述這禁斷的男同情感時候總是很隱晦，不說清道明的。


      最後，簡單說一下自己對這部電影的感覺，非常喜歡，喜歡他認真的態度，從百老匯歌舞開始就已經佩服不已。
    各方細節的「藏」，這與一般導演表達清楚所有內容的通常做法不相同。
    再有就是他的一些「針砭時弊」和「諷刺」總是在讓人笑過之後能夠領悟到些什麼，儘管那麼多人除了笑就沒什麼思考了。
     我很喜歡這部電影，而很多人在評論裡面說，睡著了，提前離場了，我覺得這也正常，沒什麼可以憤憤的，畢竟人們的喜好和興趣點各不相同。評分是由大眾評判出來的，的確表現出了這部電影不受歡迎，不能滿足大眾的觀影需求。
      我想做的，就是在我有感悟的地方表達出來，分享給有興趣觀看的人的一些私有之間。

姜文說，to be or not to be，是這麼著還是那麼著，這個本來是莎士比亞的問題，後來就成了我的問題了。拍，還是不拍；刪，還是不刪；硬朗，還是不硬朗；爛，還是不爛……一千個人眼中可以都是一部爛片和一個爛導演，一個人的眼中也可以有一千種情懷和驕傲:)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