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遙》：這是一個剝洋蔥的故事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一步之遙》也是一個讓人看懵了的電影。你看到了故事的起伏曲折，看到了人物的悲歡離合，看到了世態炎涼，看到了身邊的人走入了電影，電影裡的人走入了身邊，以為自己看到了很多，卻也只是看過，稍一追問起來，又如墜雲霧，這片子到底在講什麼？

在評論張藝謀的一些影片時，我們會覺得刻意營造出來的場景，影響了故事的連貫性，常讓人有齣戲之感。而姜文在《一步之遙》中烈烈洋洋地告訴你，這就是個在架空的時空裡，人工營造出來的一個個場景，場景不會被刻意框進故事，場景本身就是故事。人的故事、場景的故事、音樂的故事，許多條故事交織起來，一時很難釐清自己讀懂了什麼。那就從最基本的線索講起，我覺得這是個剝洋蔥的故事。


《讓子彈飛》與《一步之遙》的主人公比較起來很有意思，張麻子出場是個麻匪，當了鵝城縣長後一步步與地主惡霸博弈，最終帶領群眾戰勝惡霸，人物的形象隨著故事的推進而逐漸拔高；《一步之遙》的主人公馬走日開始即以教父的形象出現，看起來隻手遮天、威望巨大，到了操辦花魁總統大選時，撇開與葛優同志春晚主持人的范范不說，不過是個能暗箱操作的「司儀」，在一起意外交通事故後，更是急轉直下成了街邊四處藏匿的販夫走卒，最後淪為階下囚、殺人犯，完全控制不了局勢，而被軍閥、租借警察、市儈藝術家玩弄於鼓掌中……馬走日高開低走，如同失足踏入十八層地獄一般，一層一層往下墜落。


與此對應，教父馬走日一層一層剝去自己外立面的廣告，還原一個越來越有「真善美」自我。花魁國統完顏英逼問馬走日是否愛她，是否願意跟她結婚時，馬走日閃爍其詞，用一種主持人式的狡黠，閃轉騰挪，避開完顏英的情感；馬走日到大帥府，本欲抖機靈求大帥赦免自己，卻不經意選擇幫項飛天脫了困境，自己則成為亡命天涯的囚徒；亡命是真，天涯尚遠，他遊走在上海的弄堂市肆中，關注著戲院裡關於馬走日殺完顏英的話劇，並不惜為了保護完顏英的名譽，從暗處走出來教訓「藝術家」，進而被捕；當武六不惜與家族對抗，從牢獄中救出馬走日時，馬走日為了保護武六而選擇犧牲自己。

拋開諧謔的對白與情節上枝枝蔓蔓的隱喻，故事線索清晰的有些粗暴。如果將故事比作花莖，場景比作花朵，整部電影給人的感覺，就像一隻在一縷纖弱的花莖上，開出了5、6個碩大的艷麗花朵。摘出來每一朵華，都沁人心脾，組合在一起，卻讓人有點覺得比例失調。再好的場景，也需要強大的故事來駕馭。


馬走日這顆洋蔥一層層剝，剝到最後我們看到了姜文。在演男人戲的時候，他酣暢淋漓、駕輕就熟、機智狡黠，在演別人更是在演自己，一個才華橫溢、不羈於時的爺們；而演情感戲時，無論對面的女演員如何情緒澎湃，他總像是黑洞一樣吸噬著對方的情感，不吐一點柔情。這時的他沒在演戲，也沒看到他自己。

姜文的電影大多毀譽參半，你即使不認可他的電影，也不得不認可他的才華。就算把《一步之遙》定義為爛片，它無疑是部很有水平的爛片——這種爛和《匆匆那年》不在一個層次，而且除了姜文我們想不到中國大陸有其他人能拍成這樣。

古人講讀書方法，有一句話是觀其書，要知其人。同樣，看一部電影也要知道他的創作人。《讓子彈飛》已經讓姜文展示出他駕馭一部有范的行業片的能力，在這方面他或許不需要過多迎合觀眾了。《一步之遙》或許是拍給他自己的電影，人家有才華逆風尿三丈，我們這群傻叉看看，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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