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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康夫

2014-12-23 03:11:24

由《地獄醫院》看西方歷來是怎麼對待瘋子的


原文載於今日看點
http://www.todayfocus.cn/plus/view.php?aid=936

《地獄醫院》改編自愛倫·坡的短篇小說《塔爾博士和費瑟爾教授的療法》,小說寫自1845年,由於是短篇小說,情節並不復雜——一個大城市的醫生,順路去參觀一家因治療方法獨特而聞名的精神病院,不用把病人鎖起來,讓他們自由活動,醫生越看越不對勁,在一場瘋狂的晚餐後,真正醫生和看護們衝了出來,原來接待他的都是精神病人,真正的醫護們被關起來了。
這篇小說原本在當時是驚世駭俗的,因為在十九世紀以前,西方對待精神病人是非常糟糕的,基本不把他們當人,也從未有人想過精神病人可能會起義囚禁正常醫護。
中世紀(約公元476年~公元1453年)以前,人們認為發瘋的原因在外部,比如被詛咒、靈魂出竅等,所以用巫醫、祈禱之類的儀式請求神除去身體不淨或召回靈魂。
到了中世紀末期瘋子們就慘了,因為當時醫學被神學和宗教控制,精神病人被視為魔鬼附體,對精神病人採用拷打、烙燒等酷刑來處罰。中世紀是西方精神衛生史上最黑暗的時代。1692年,在北美殖民地麻薩諸塞州的塞勒姆,一些年輕女孩突然肌肉痙攣並出現幻覺。當地人認為,這是因為巫師作祟導致她們惡魔附體,於是成立專門的法庭,搜捕並審判看起來像是巫師的人。被抓的人為了保命,被迫承認自己是巫師,並揭發周圍的人,以此來表明白己「棄惡從善」。一時間,當地人人自危,甚至夫妻互相揭發,兒女檢舉父母,家人間「劃清界線」的事不斷髮生,最多時有200多人被關進監獄,最終20人在這場聲勢浩大的「驅巫」運動中被處死。聽來比我們文革時恐怖多了。
後來文藝復興,工業革命興起,科學有了很大進步,精神病終於被當做了一種需要治療的疾病,但精神病人的待遇還是沒有好到哪去。18世紀初,精神障礙患者在歐洲更是被視為不可救藥的下等人,關押重症精神障礙患者的精神病院,甚至成了達官貴人獵奇取樂的場所。據報導,當時在倫敦的伯利恆精神病院,每到週末只要花幾個便士,就可以像看馬戲表演一樣,隨意觀看精神障礙患者的種種異常表現。
法國大革命後,皮內爾(P.Pinel,1745—1826)第一個被任命當「瘋人院」院長的醫生。他去掉了精神病人身上的鐵鏈和枷鎖,把他們從終身囚禁的監獄生活中解放出來,把「瘋人院」變成了醫院。可病人們依然沒有被當成人看待,就像《地獄醫院》開頭的片段,大學教授給學生們講課時,精神病人只是一個課堂道具。一個滿臉白鬍子文質彬彬的教授,可以為了誘發病人的痙攣給學生看,竟然當眾將手放進她的下體。
隨著醫學和科技的發展,醫生們繼續想要徹底治癒精神病。1935年,葡萄牙的埃加斯·莫尼茲醫生和他的助手對一名女患者實施了「腦前額葉切除術」,手術使患者的攻擊行為明顯減少,變得很聽話,但卻永久性地破壞了患者的基本人格,導致了其他更為嚴重的問題。在醫學界,「腦前額葉切除手術」如今已被廢除。影迷看到這個手術一定會想起《飛越瘋人院》中,墨菲被做的就是這個手術,電影讓大家都見識了這種手術的恐怖之處,但當時人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莫尼茲醫生隨後又對其他13名患者實施了類似手術,莫尼茲當年因此獲得諾貝爾生理學和醫學獎。
說了半天西方,再看我們中國人是怎麼對待瘋子的。中國古代是完全沒有瘋人院這種機構的,也沒什麼迫害瘋子的記錄,不過能查到一條律法,意思是「瘋子傷人,家屬挨板。」中國傳統宗族社會,容納瘋子的地方還是他們的家。看起來我們東方對待瘋子還是比西方人性化多了,不過也難說,如果沒有家呢?年齡稍微大些的人,小時候一定見過街上流浪著的瘋子,可能沒有家他們就只能那樣自生自滅了。
還是講回《地獄醫院》,愛倫坡的小說在當年非常先鋒,因為他用文學的手法抹平了瘋子與正常人的差別,當然瘋子最終還是瘋子。但這部《塔爾博士和費瑟爾教授的療法》在經歷多次被搬上螢幕後,瘋子們越來越正常,由瘋子是不可能治癒的,變成可以治癒的,甚至越來越聰明,等到《地獄醫院》時,瘋子們已經成為天才了,雖然是撒謊的天才,將正常人玩的團團轉。當然,這樣拍是為了更好看,但也很明確的體現出,現代社會對於瘋子、異端的容忍度越來越大了。有越來越多的著作試圖闡明,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隔,我覺得這也有些極端,畢竟確實有不少瘋子的確是會傷人的。
在《瘋癲與文明》中,福柯說:在蠻荒狀態不可能發現瘋癲。瘋癲只能存在於社會之中。它不會存在於分離出它的感受形式之外,既排斥它又俘獲它的反感形式之外。因此,我們可以說,從中世紀到文藝復興,瘋癲是作為一種美學現象或日常現象出現在社會領域中;17世紀,由於禁閉,瘋癲經歷了一個沉默和被排斥的時期。它喪失了在莎士比亞和塞萬提斯的時代曾經具有的展現和揭示的功能,它變得虛假可笑了。最後,20世紀給瘋癲套上頸圈,把它歸為自然現象,繫於這個世界的真理。這種實證主義的粗暴佔有所導致的,一方面是精神病學向瘋人顯示的居高臨下的博愛,另一方面是從奈瓦爾到阿爾托的詩作中所能發現的抗議激情。這種抗議是使瘋癲體驗恢復被禁閉所摧毀的深刻有力的啟示意義的努力。
上面的話為了力求準確而非常拗口,這裡我想給一句簡單粗暴的解釋——瘋癲史就是一部人性被文明迫害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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