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如果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重溫《鐵達尼號》，是在2015年1月1日下午，正是新年伊始之際。痴痴地坐在電腦前一個下午，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包圍，說不清是悲是喜，眼淚自然是不會少，洗滌下心靈也好。
      電影完了，等著主題曲完整的放完，還是呆呆的望著前面，一言不發，連舍友都奇怪的說：「XX今天午安安靜啊，一句話也沒說。」總是喜歡把自己定義成痴人一個，每次被喜愛的小說或是電影震撼到，都久久不能平復。目前為止，在我心目中有兩部電影可以和Titanic相提並論。一是高中時和同桌一起看的《亂世佳人》，那時的生活是很枯燥單調的，能忙裡偷閒在課餘時間看部電影就算得上很奢侈很幸福的事。同桌是個愛好電影的男生，看到我哭成那樣幾乎是嚇傻了。另外一部則是《海上鋼琴師》，對於他真的無法評論什麼，只是震撼，不管時隔多久，每每回憶都是滿滿的震撼。而Titanic帶給我的感受是複雜的，已經忘了第一次看是什麼時候，或許那時我還很小很小，小到記憶已經模糊，小到不會有太大感觸，但這明顯是不合理的，因為我心裡清楚，自己從小就是細膩善感的，也許以前根本沒有完整的看過吧，算了，不重要了。
      此時此刻，耳邊久久迴蕩的是 Nearer My God To Thee，思緒有點亂，覺得該留下點什麼又很猶豫，不知該不該以我尚還貧瘠的閱歷和稚嫩的文筆去揣度這部經典，想來想去，還是要留下點什麼，儘管在日後看來可能會很好笑。
      鐵達尼號絕不僅僅是部愛情電影，愛情只是一條貫穿其中的線索，我想，對於熱愛她的人來說，說成史詩都不為過。也許，只有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才能洞悉人性的本相，善惡美醜在災難——說災難不如說是死神面前展現得淋漓盡致，黑與白、善與惡的巨大反差衝擊著我們的心臟，讓人喘不過氣來。其實，這樣說大概是不恰當的，畢竟求生是每個人的本能，用善惡來劃分未免嚴重了些，說白了，也不過是個人選擇而已。

      特意查了有關鐵達尼號的真實資料，乘客中69%的婦女和兒童活了下來，而男乘客只有17%得以生還。「婦孺優先」這是鐵達尼號奉獻給世界的一條活生生的文明守則。
這大概能讓人稍稍安慰。但是，殘忍的是頭等艙的男乘客生還率比三等艙中兒童的生還率還稍高。這就是人類社會更加強悍、殘酷但真實的一條規則：頭等艙和二等艙的婦女和兒童優先。


      有人說，我要穿盛裝，紳士的走；也有人為了活命不擇手段。我在想，結果都是一死，體面紳士的走和痛苦掙紮著離開究竟有沒有區別呢？大概是有的吧，正所謂生如夏花，死如秋葉。瀟灑從容的離開，是一件多麼偉大而又難以企及的事啊！

      船長看著船要沉了，盡了能盡的所有能努力，最終自困於駕駛艙等待被海水淹沒，目光呆滯卻毫無畏懼。
      鐵達尼號的設計者，他內疚的告訴蘿絲，對不起，我沒能把船建造的更堅固，現在他要沉了，祝你好運。然後靜靜的望著牆上的鐘錶，等待死神的到來。
       也有這樣一個人，他嫌救生艇太多會影響美觀，他還告訴船長，你得讓船全速前進才能上頭條，當明確規定「婦孺優先『時，他還是早早的上了船，臉上掛滿了不安和懦弱。


      某些所謂的公爵夫人，平日裡看似清高的很，她們身著華衣，舉止優雅，然而，面對災難， 竟能棄自己的丈夫和女兒於不顧，那是最親最親的親人啊，呵呵，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話雖殘忍，確實如此。那個連女兒都能丟下的，你知道，我說的是蘿絲的母親，這個女人，就像一個蝴蝶標本，外表依然光鮮亮麗，實質卻已經腐敗了，缺失了某些熱騰騰的東西。教我們心理學的老師曾說，淑女都是裝出來的，對此我並不完全贊同，但毋庸置疑的是，這群夫人的淑女氣質也能說是裝出來的，心地不善良不美麗，談何淑女？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一位體態豐滿、被她們嫌棄「粗俗」的夫人。她在晚宴之時幫助對此一竅不通的傑克，在救生船划走的時候喊著：女士們，快來划船啊，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是怎麼想的，那邊都是你們的丈夫啊。她才是真正的善良，然而一人之力畢竟微薄，最終，二十條小船，掉頭去救人的居然僅有一條！真是諷刺。

      這樣說來人類的感情似乎顯得太脆弱悲觀，反觀另一面，也有那樣的老夫妻，在被海水包圍的床上緊緊依偎，擁抱親吻；有那樣溫柔的母親，仍然像往常一樣給孩子講著故事，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彷彿明天照樣看的到太陽。

       難忘那一幕，半沉的船上，當大家沉浸在逃生的混亂和恐慌中，他們尖叫著，哭號著，而樂隊的幾個小提琴師，他們不慌不忙，氣度從容，將生命融於樂曲之中，演奏到最後一刻：
        「現在拉也不起什麼作用，根本沒有人聽」
        「餐廳的時候也沒什麼人聽」
         於是他們放棄逃生的最好時機，繼續演奏，真的難以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在支持他們呢？
           「很高興今晚和你們合作」
       「就這樣吧」
      「 再見」
      「 祝好運」
       生命中這最後一曲，莊重、深情，這，才叫做真正的音樂家、藝術家。


      連站立都困難的虔誠信徒，明知道上帝救不了他們，仍是絕望又鍥而不捨地做著最後的禱告：
聖母瑪利亞
我看見新的天和新的地
先前的天和地不見了
海也消失了
他人住在一起
人們成為他的子民
上帝將與他們同在
做他們的神
上帝將擦乾他們的眼淚
不再會有死亡、悲傷和哭泣
也不再會有痛苦
先前的世界已成過去
   我不懂宗教，也沒有宗教信仰，但是我一向尊重所有信仰並羨慕有信仰的人們。尤其在這一刻，更是對他肅然起敬。 這大概就是信念的力量吧，支持人直到最後一刻。


       最後是蘿絲和傑克。一個是從小嬌生慣養沒嘗過人間疾苦的富家女，大家閨秀的外表下掩藏著一顆嚮往自由的熱切而狂野的心靈；一個是內心充滿希冀的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在社會裡爬模滾打又熱愛藝術。這兩個人，都擁有著對方所沒有的，又同樣熱愛美術，雖有著完美的契合度，卻本來不可能有什麼交集，然而因一張賭錢贏來的船票不期而遇，就這樣緊緊的糾纏在一起。這就是命，遇見你，到底是劫還是緣呢？對於蘿絲來說，她就像隻被困在黃金籠子裡的金絲雀，她是多麼渴望有人帶她一起飛翔啊！理智告訴她，為了母親為了家庭，不可以任性不可以再見傑克，可是當看到鄰桌的小女孩正重蹈自己的覆轍，翹著蘭花指，學習優雅的用餐禮儀；當聽到那些所謂的社會名流、上層人士談論著無聊的政治經濟，她終於受夠了，終於按捺不住，毫無畏懼的奔向傑克，那個看得懂莫內的畫、那個願意帶自己飛翔的男人。這就是愛情吧，愛就愛了，毫無滯留無需隱藏，哪裡管的上該不該愛能不能愛呢！當看到她為了救傑克在溢滿了水冒著火星的走廊奔跑著，我在心裡暗暗地問自己，換做是我會這麼勇敢嗎？我不敢回答也無法回答，有些事沒發生，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究竟會怎樣。
      Winning that ticket was the best thing that ever happened to me　
 It brought me to you. And I'm thankful.
        傑克說贏得船票遇見蘿絲的自己是幸運的。要我說，蘿絲才是真的幸運。有人問，二人既然那麼相愛，為什麼蘿絲在失去傑克後依然可以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嫁人生子、安享晚年。這其實很好解釋。　　
 you're going to go on and you're going to make babies and watch them grow and you're going to die an old lady.
 promise me now, and never let go of that promise...
     這是傑克最後留下的兩句話，也是蘿絲活下去的動力。傑克救的，又豈止是她的性命，他就像上天派來拯救她的天使，把她從籠子裡釋放出來，給她勇氣掙脫一切束縛，去追尋自己真正熱愛的生活。
      於是蘿絲的人生，從此改變。
       自由、燦爛的活著，長命百歲，子孫滿堂，她做到了。
       然而，傑克註定只是個匆匆過客，這段感情也無疾而終。可是這樣的回憶，這樣的秘密，一生一次也就足夠了不是嗎？


      說到這，似乎還有個經常被遺忘的人物，那就是蘿絲的未婚夫卡爾。比起可惡來，倒不如說他可憐。這個可憐的男人，一直被看做反面人物，誰讓他活在陰謀和利益之中呢？一邊看電影一邊問自己，卡爾對蘿絲究竟有沒有愛呢？或者只是對得不到的東西單純的佔有慾？其實他一開始就明白，蘿絲對自己始終無法open heart，任憑他做任何努力也無法融入她的世界。於是他送了她56克拉的海洋之心，畢竟是個商人，莫非他以為這樣可以改變什麼？當他看到蘿絲的裸體畫像，雖然怒火中燒還是理智的拍照為證，然後設計陰謀陷害傑克。其實他本來有兩次機會可以上船，都是為了找蘿絲而放棄，看吧，再背叛他，他還是要帶未婚妻走，當我看到兩個男人趴在欄杆上目送蘿絲下降，突然就懂了，卡爾是愛蘿絲的。只是這愛，充滿了佔有慾，會灼傷人的。他瘋狂起來會給你一巴掌要嘛開槍追殺你，這樣的男人，呵呵，還是不接近的好，就算他再愛你，這樣的愛，也寧可不要。這就是卡爾，可惡又可憐的一個人。
     後來他獲救了，回去尋找背叛自己的未婚妻，眼神裡充滿了無助，這一刻，只覺得心酸。在傑克和蘿絲感人肺腑的愛情光環下，他只能做個卑鄙的小人。若傑克從未出現，他們照常結婚生子，會不會也很幸福呢？

     可惜，沒有如果。


      泰坦尼克已然沉沒，蘿絲和傑克也成為過去，活在這世上的你我，仍然要在生命洪流中掙紮著，仰望著，等待著每天的太陽升起，等待著地球另一角落的某個人，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與自己不期而遇。

       縱使隔著山，隔著海，也要連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