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Maverick

2015-01-03 06:46:36

《林肯》電影劇本


《林肯》電影劇本

文/(美國)托尼·庫什納
譯/珞珈

外景,阿肯色州,詹金斯渡口,戰場,白天
陰沉灰暗的天幕懸垂在積水的戰場上空,水有兩英尺深。大炮和戰車半沒在水中,東倒西歪,車輪在水面下陷入淤泥里,轅軛仍然套在已死或將死的牛馬身上。
一場激烈的戰鬥正在進行,聯邦的黑人士兵和邦聯的白人士兵站在沒膝的水中,由於腳下的泥濘而步履維艱,他們用步槍、刺刀、手槍、匕首和拳頭展開肉搏。不講規則與戰術,沒有任何理性可言:這是一場混戰,彼此恨之入骨,決心將對方斬盡殺絕,不留俘虜。
哈囉德·格林(畫外音):我們中有些人此前曾在堪薩斯第2黑人團服役。去年4月我們在詹金斯渡口和南軍作戰,就在他們把毒泉之戰中被俘的黑人士兵全部屠殺之後。

外景,阿納卡斯蒂亞河,毗鄰華盛頓海軍造船廠的練兵場,夜晚
雨霧濛濛。聯邦軍在練兵場上紮營。針對邦聯的北卡羅來納州威爾明頓港的進攻準備工作正在進行中。
兩名黑人士兵站在一支露營的黑人部隊前:哈囉德·格林,步兵,年近40;艾拉·克拉克,騎兵,20齣頭。亞伯拉罕·林肯面朝哈囉德和艾拉,坐在長凳上,身邊放著他的大禮帽。
哈囉德·格林:所以在詹金斯渡口,我們決定不抓南軍俘虜。我們沒有給他們留一個活口。我們在那一戰中活下來的人加入了116黑人團。在肯塔基州的納爾遜營。
林肯:戰士,你叫什麼名字?
哈囉德·格林:列兵哈囉德·格林,先生。
艾拉·克拉克:我是下士艾拉·克拉克,先生。麻薩諸塞第5騎兵團。我的戰友們在那邊候命。
他朝自己所屬部隊的方向點頭示意。
艾拉·克拉克:我們將棄馬乘船,和第24步兵團一起在下週對威爾明頓展開進攻。
林肯(對哈囉德·格林):你當兵多長時間了?
哈囉德·格林:兩年了,先生。
林肯:堪薩斯第2黑人團在詹金斯渡口之戰中表現英勇。
哈囉德·格林:是的,先生。
艾拉·克拉克:他們消滅了叛軍一千人,先生。他們非常英勇。(猶豫一下,接著說道)餉金卻比白人士兵一個月少三美元。
哈囉德·格林對克拉克的直言不諱感到一絲驚訝。
哈囉德·格林:我們堪薩斯第2團的戰友,無論何時戰鬥都……
艾拉·克拉克:還要扣除三美元的軍裝費。
哈囉德·格林:以前的確是那樣,先生,但是現在情形不一樣了……
艾拉·克拉克:現在餉金平等了,但是仍然沒有一個黑大軍官。
林肯:我知道了,克拉克下士。
艾拉·克拉克:您知道就太好了,先生。只是……
哈囉德·格林(對林肯,試圖轉換話題):您覺得進攻威爾明頓會……
艾拉·克拉克:既然白人已經看慣了黑人拿槍,替他們作戰,也能容許黑人士兵和他們同酬,或許再過幾年他們就能接受黑人中尉、上尉了。十五年後,說不定會出現一個黑人上校。一百年後我們或許能有投票權。
格林對克拉克同林肯說話的方式感到懊惱。
林肯:戰後你打算做什麼,克拉克下士?
艾拉·克拉克:工作,先生。也許您能僱用我。
林肯:也許吧。
艾拉·克拉克:但是先生,您得知道,我討厭擦皮鞋時的味道,我也不會理髮。
林肯莞爾。
林肯:我尚未找到能給我理好頭髮的人。
哈囉德·格林:您的頭髮在白人裡算是很強韌的。
林肯笑了。
林肯:是啊。我最後一個理髮師上吊了。他前頭那個在遺囑里把剪子留給了我。
格林笑了。
兩個白人士兵走近,這是兩個年輕小伙子,既緊張又興奮。
第一個白人士兵:您是林肯總統,先生?
林肯:晚安,年輕人。
第二個白人士兵:天哪!我們、我們見過您,嗯。我們在、在……
第一個白人士兵:在葛底斯堡!
哈囉德·格林:你們曾在葛底斯堡作戰?
第二個白人士兵:我簡直不敢相信……
第一個白人士兵(對格林,略帶輕蔑):我們不是在那裡作戰。我們上個月才入伍。兩年前在公墓演說上見過他。
第二個白人士兵:對,我們聽了您的演說!我們……天哪、天哪!嗯,嘿,您到底有多高?
第一個白人士兵:拜託,閉嘴!
林肯:你們聽得清我的演說嗎?
第一個白人士兵:聽得不是很清楚,先生,當時……
第二個白人士兵(飛快地、機械地背誦):「八十七年前,我們的先輩們在這個大陸上創立了一個新國家,它孕育於自由之中,奉行一切入生來平等的原則。」
林肯:很好,謝謝你們……
第一個白人士兵:「現在我們正從事一場偉大的內戰,以考驗這個國家,或者任何一個孕育於自由和奉行上述原則的國家是否能夠長久存在下去。我們……我們……我們在這場戰爭中的一個偉大戰場上集會。」
林肯:謝謝……
第二個白人士兵:「烈士們為使這個國家能夠生存下去而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我們來到這裡,是要把這個戰場的一部份奉獻給他們作為最後安息之所。我們……」(他有些哽咽)
第一個白人士兵:他的幾個叔叔在第二天的戰鬥中陣亡。
第二個白人士兵:我知道最後一段。「倒是我們,呃,應該……」
一個聲音(畫外音):起立!出發!
練兵場上的士兵們聽到集合號令紛紛起立。呼叫各團、旅、師番號的聲音響遍全場,士兵們撲滅火,背上背包。
林肯(對兩個白人士兵):去找自己的隊伍吧。
第一個白人士兵(向林肯敬禮):謝謝您,先生。願上帝保佑您!
林肯:願上帝保佑你們。
第二個白人士兵敬禮。兩人離開。
格林也向林肯敬了禮,瞥一眼克拉克,後者仍然低眉垂目。格林離開。克拉克抬起目光,向林肯敬禮,俐落地轉身,走向自己的部隊,旋即又停住腳步,轉回身,面對注視著他的林肯。頓了頓,以讚美的、小心翼翼勸誡的語氣提示林肯他曾許下的諾言。
艾拉·克拉克:「我們要在這裡下定最大的決心,不讓這些死者白白犧牲……」
克拉克再次向林肯敬禮,轉身走開。
林肯目送他離開。克拉克步入霧靄中,仍在大聲背誦。
艾拉·克拉克:「……我們要使國家在上帝福佑下得到自由的新生,要使這個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永世長存。」
林肯一直注視克拉克,直到霧靄將他徹底淹沒。
字幕:1865年1月,亞伯拉罕·林肯連任總統已經兩個月,美國內戰進入第四年

外景,一艘船在海上,夜晚
一艘奇怪的黑色大船在洶湧廣闊的黑色海面上破浪而行,大船半木製半鐵製,像巨型鐵甲艦一樣安有旋轉炮塔。
黑暗中,林肯獨自一人,在沒有欄杆的甲板上,敞開胸膛面向大海。大船劈開洶湧的水面,卻幾乎沒有顛簸,沒有風聲和飛濺的浪花。甲板被巨大的炮塔佔據。
林肯(畫外音):現在是夜晚,大船被某種強大的力量驅動,疾速航行。
林肯盯著隱約可辨的地平線,一團奇怪的閃爍的混沌光芒指示它的存在,光芒以比疾速接近的大船更快的速度向後退去。
林肯(畫外音):雖然黑暗中難以辨識,但是直覺告訴我,我們正在駛向岸邊。船上似乎別無他人。我孑然前行。

內景,白宮二樓,瑪麗的臥室,夜晚
房間溫馨宜人,塞得滿滿當當,半似裁縫鋪,半似儲存庫,堆著瑪麗數不盡的購物戰利品:服裝、布料、飾品、地毯。到處都是書。
林肯斜躺在一張法式躺椅上,躺椅對於他的高大身形來說顯得太小了。他穿著襯衣,分身敞著,領結鬆開,沒有穿鞋。膝上放著一個夾滿文件的對開文件夾。
瑪麗·林肯坐在他對面,穿著睡袍,頭戴睡帽。從梳妝鏡里看著他。神色驚愕。
字幕:白宮
林肯:「倘不是因為我總做噩夢,那麼即使把我關在一個果殼裡,我也會把自己當做一個擁有無限空間的君王的。」我想是那種速度讓我感到怪異。我習慣了小心謹慎的步伐。
瑪麗看著他,滿面憂色。
林肯:我應該讓你寬心。不該告訴你我的夢。
瑪麗:你有煩心事,我也不想袖手旁觀!你也什麼都沒瞞我。
他垂目看著地毯,然後抬頭注視她。
瑪麗:或許,或許是因為進攻威爾明頓港。你經常在戰役前夢到船。
林肯(輕撫額頭):你的頭怎麼樣了?
瑪麗:難以形容。
她優雅地摸摸頭。
瑪麗:將近兩年,一點沒好轉。不過是戰爭的又一個受害者。誰願意聽一個沒用的女人嘮叨她的馬車事故。
林肯:我願意。
瑪麗:得了吧!你會把夢境告訴我,僅此而已,我只不過是你的解夢人罷了,我不會得到信任的,即使那不是一樁馬車事故,那是一次預謀暗殺……
林肯:那次極有可能是……
瑪麗:是暗殺。預定目標是你。
林肯:大型招待會籌備得怎麼樣了?
瑪麗:我不想談聚會的事!你也不喜歡什麼聚會。
林肯:雖然不太喜歡,但是很有必要……
瑪麗審視著林肯,思忖。然後恍然大悟。
瑪麗: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大船不是代表威爾明頓港,不是代表軍事行動!是廢奴修正案!不然你為什麼非要我邀請那些瘋狂的激進分子來家裡?
林肯合上文件夾。
瑪麗:你準備在本屆任期結束前讓眾議院通過修正案,在就職典禮之前。
林肯(站起來):不要在華服上花太多錢。
瑪麗站起來,走到他面前。
瑪麗:沒有人像你這樣受民眾愛戴,從來不曾有人如此受愛戴,你現在可以做任何事。不要將權力浪費在註定失敗的修正案上。
見他無心討論,她轉身走到打開的窗子前。
瑪麗:你記得羅伯特要回家參加招待會吧?
林肯點頭,雖然瑪麗並沒有看他。
瑪麗:我知道你不會記得。
她關上窗戶。
瑪麗:你乘坐的船,就是第十三修正案。不用你告訴我,我說對了。我知道我是對的。
她注視著他離開房間,露出勝利而苦澀的笑:她果真是對的。

內景,走廊,瑪麗的臥室外,夜晚
林肯碰見伊莉莎白·凱克利,一個淺膚色的黑人婦女,38歲,她是瑪麗的服裝師和密友。她捧著一件深藍色天鵝絨繡珠胸衣。
林肯:很晚了,凱克利太太。
伊莉莎白·凱克利(把胸衣遞上前):她需要這件衣服參加招待會。
林肯俯身看看複雜精細的珠繡。
伊莉莎白·凱克利:慢工細活。
他點頭微笑,直起身。
林肯:晚安。
他繼續沿著走廊走。凱克利太太正準備進瑪麗的臥房,卻又停下,她感覺出氣氛的異樣。她在林肯身後輕聲道——
伊莉莎白·凱克利(擔心地,略有些不滿):您是不是給她講了一個夢?

內景,白宮二樓,林肯的辦公室,夜晚
辦公室疏疏落落擺了幾件傢俱。林肯的辦公桌靠近敞開的窗戶,桌上堆滿文件、書籍和報紙。角落裡有幾把軟椅和一張搖椅。壁爐里餘燼漸息,靠近壁爐處擺放著一張長桌和九把椅子,每把椅子前都有筆和墨水瓶。牆上和擁擠的書櫃上掛著數十幅地圖。
林肯打開門進來,在壁爐旁找到10歲的兒子泰德·林肯。泰德躺在一張巨大的軍用地圖上睡得正香,鉛制的玩具士兵散落在地圖上。
泰德的腦袋邊有一個打開蓋的紅木大箱子,上面印著「亞歷山大·加德納照相館」字樣。箱子裡裝著一些鑲有木框的玻璃板,這些是照相底片。泰德已經看過幾張底片,放在身旁的地圖上。
林肯跪在泰德身旁,俯視地圖,這是一張彼德斯堡聯邦和邦聯軍隊之間的無人區的戰略地形圖。他細看繪製精確的藍色和灰色線條。然後拿起一塊玻璃底片,對著爐火,這是一個黑人男孩的照片。說明文字用漂亮的草書寫著:阿博納,12歲——500美元。
另一張照片上面寫著:兩個少年,10歲和14歲——700美元。
林肯把玻璃板放回箱子,合上蓋子。小心地將玩具士兵拂到一旁,躺到泰德身邊。他摸摸泰德的頭髮,親了一下他的額頭。泰德在林肯四肢著地準備爬起來時被驚醒,迷迷糊糊地照慣例趴到父親背上,抱緊站起來的父親。林肯感到很疲倦,或許還有一絲驚訝——他發現成長中的兒子比頭一個晚上又重了一點點。
泰德(熟睡中):爸爸……
林肯:嗯?
泰德:爸爸,我想見威利。
林肯(低語):我也是,泰迪。但是我們見不到。
泰德:為什麼?
林肯:威利不在了。三年前就已經不在了。
林肯將泰德背出房間,關上門。

外景,華盛頓,財政部外,早上
一根新旗杆正被豎立起來。身穿黑色大衣、頭戴禮帽的林肯和59歲的財政部長威廉·費森登站在旗杆旁。他們面對由軍官、文書、官員、夫人、士兵組成的聽眾。一支海軍樂隊奏完一曲活潑的《我們來了,亞伯拉罕父親》。兩個士兵把國旗繫到升降索上。林肯就位,在人群鼓掌之際從帽子裡取出一張紙片,看了一下,然後抬起頭。
林肯:分配給我的任務是升旗,只要不出機械故障,我會照做,待旗幟升起,就要由人民來令它高懸不墜。
他把紙片放到一旁。聽眾還在等待下文。
林肯:我的演講結束。
他向人群微笑。大家鼓掌,一些人笑了起來。林肯轉動搖柄升旗,小號獨奏吹響了《我們來了,亞伯拉罕父親》,人群跟著一起唱,其中包括國務卿威廉·蘇厄德,他64歲,身穿考究的冬裝厚外套,頭戴禮帽,還有林肯衣冠楚楚的私人秘書約翰·海伊,他27歲。蘇厄德看上去心情不錯。
聽眾:「我們來了,亞伯拉罕父親,來了三十萬人,從密西西比蜿蜒的小溪和新英格蘭的岸濱……我們放棄了自己的田地和工作,離開心愛的妻與子,心中千言萬語難述,惟有清淚偷彈。我們來了,亞伯拉罕父親……」

外景,華盛頓,賓夕法尼亞大道,一輛馬車,早上
在一輛敞篷馬車裡,蘇厄德面對林肯坐著。海伊坐在蘇厄德旁邊,整理膝上文件夾裡的文件。
蘇厄德:即使眾議院所有共和黨人都投贊成票也難保成功,何況黨內什麼時候一致贊成過什麼事?縱使所有共和黨人投票贊成,我們仍然差二十票。
林肯:二十票而已。
蘇厄德:二十票而已!
林肯:我們可以拉到二十票。
蘇厄德:在眾議院找二十個贊成廢除奴隸制的民主黨議員!依我之見……
林肯:我向來依你之見。
蘇厄德:或者裝作如此。
林肯:洗耳恭聽。
蘇厄德:我們很快就能贏得戰爭,這毫無疑問,對嗎?
林肯:還沒有贏。
蘇厄德:你將以半神的身份開始第二個任期。試想一下和平可能帶來的機遇!為什麼要讓眾議院的爭鬥抹黑自己的光輝形象?無能的鄉巴佬和政客在那裡蛇鼠一窩,十個月前他們就否決了修正案。我們肯定輸。
林肯笑。
林肯:我喜歡目前的機會。

內景,白宮,林肯的辦公室,早上
林肯坐在辦公桌旁,海伊遞給他文件批閱。蘇厄德端著一杯白蘭地在壁爐旁烤火。
蘇厄德:想一想我們要面對的阻礙。通過一項修正案需要獲得三分之二的多數票:我們可以得到共和黨的多數票,但是只有百分之五十多……
林肯:百分之五十六。
蘇厄德:我們需要民主黨人的支持。而我們一個都很難找到。
林肯:自上一次眾議院就修正案投票後又經過了一次競選。有六十四名民主黨人在12月失去了他們的眾議院議席。也就是說3月有六十四名民主黨人要來求職。
蘇厄德:我知道,但是……
林肯:這些人不用再為改選擔心,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投票。
門口傳來敲門聲。
蘇厄德:但是我們不能,呃,為修正案收買投票。這一點至關重要。
林肯(對海伊):請讓他們進來。(接前)我可沒有說收買。我只說了我們需要二十張贊成票。在第二個任期伊始,有很多職位空缺需要填補。
海伊打開通往外間辦公室的門,嘈雜的人聲傳進來。約翰·尼古拉——林肯的高級秘書,33歲,德裔,相當嚴肅——引喬利夫婦入內。喬利先生40多歲,身穿濺滿泥點的外套,手裡拿著帽子,喬利太太緊隨其後,同樣風塵僕僕,提著一個箱子。林肯站起來。
約翰·尼古拉:總統先生,請允許我介紹一下喬利先生和他太太,從密蘇里州來……
喬利先生:我們來自傑斐遜城,總統。
林肯和喬利先生握手。喬利太太行屈膝禮。
林肯:喬利先生,夫人,壁爐旁的這位是國務卿蘇厄德。
蘇厄德微微頷首,點燃一支古巴雪茄。
林肯:傑斐遜城。
林肯注視喬利夫婦。他們神色焦慮,有些畏怯。
林肯:我曾聽人說過一個傑斐遜城的律師的故事,他有一隻鸚鵡,每天早上把他吵醒,大叫:「今天是《聖經》預言的世界末日。」一天,律師為了和平與安寧終於把它射殺了,我想,這麼一來,至少對於這隻鳥來說——它的預言說中了。
林肯笑了起來。喬利夫婦沒聽懂。喬利先生回頭看看蘇厄德,後者示意他說話,然後呼出一縷煙。
喬利先生(把準備好的話講出來):傑斐遜城只有一個收費亭,在西南邊,被一個從羅拉來的男人海因茨·紹爾麥根非法佔有了將近兩年,因為您的人斯科菲爾德將軍把他安排在了那兒。但是門羅總統把那個收費站給了我爺爺,昆西·亞當斯給我爸爸寫過一封信,說那裡永遠歸我們家。信在喬利太太這兒……(對妻子)給林肯先生看一下昆西·亞當斯的信。
喬利太太打開箱子,在裡面手忙腳亂地翻找。
林肯:不用了,喬利太太。你們只需要告訴我,想要我做什麼。
蘇厄德吐出一口煙霧。
喬利先生咳嗽起來,喬利太太試圖用昆西·亞當斯的信把煙霧扇走。
喬利太太:喬利先生的肺氣腫受不了煙。
蘇厄德:夫人,您知道擬議的憲法第十三修正案嗎?
喬利太太:知道,先生,人人都知道。總統贊成。
蘇厄德:你們呢?
喬利先生:我們也贊成。
蘇厄德:你知道修正案要廢除奴隸制嗎?
喬利太太:是的,先生,我知道。
蘇厄德:所以你才贊成?
喬利太太:我贊成的是結束戰爭。只要我們廢除奴隸制,叛軍就會停止戰鬥,因為他們是為了奴隸制打仗。林肯先生,您一直都這麼說。通過修正案,奴隸制終結,他們就會放棄。戰爭就能結束了。
蘇厄德:如果戰爭在我們廢除奴隸制之前就結束,你會……
喬利太太:林肯總統說過,除非我們終結奴隸制,否則戰爭不會結束。
蘇厄德:但是假如真結束了呢?南方被拖垮了,缺槍缺人。你還會希望——嗯,你們的議員是誰?
林肯:傑斐遜城?哦,是伯頓議員嗎?
喬利太太:「竹竿」伯頓,我是說,喬賽亞·伯頓,是的,先生!
林肯(對喬利太太):共和黨人。我想他在修正案的問題上還舉棋不定。或許您可以去拜訪一下他,讓他知道您熱烈支持。
喬利太太:是……
蘇厄德:夫人,如果叛軍下禮拜就投降,你希望伯頓議員在月底投票贊成第十三修正案嗎?
喬利太太感到困惑,看了看喬利先生,然後——
喬利太太:果真是那樣的話,沒有了戰爭什麼的,我想喬利先生更願意國會不通過修正案。
喬利先生點頭。蘇厄德瞥了一眼林肯,回頭繼續對喬利夫婦說話。
蘇厄德:為什麼?
喬利先生很驚訝:答案太顯而易見了。
喬利先生(聲音嘶啞):黑鬼。
喬利太太:如果阿拉巴馬州的黑人不跑到密西西比州,偷他的雞,搶他的工作,他可能更希望國會通過修正案。
蘇厄德從喬利太太手裡拿過信,遞給林肯。
蘇厄德(對林肯,悄聲地):人民!我開始明白你為什麼這麼急於通過修正案了。
林肯(對喬利先生):先生,關於收費亭的事,可否容我研究一下這封信?明天上午過來找我,我們會仔細斟酌一下法律規定。
林肯站起來。
林肯:務必要去拜訪一下「竹竿」,告訴他你們支持通過修正案。就當是軍事需要。
喬利夫婦點頭,將信將疑。
尼古拉(對喬利夫婦):謝謝。
尼古拉陪同他們出去。正當他要關門時——
林肯:哦,尼古拉?有時間我想跟你談談。
尼古拉點點頭,步入前廳,那裡還有幾十個請願者在等待林肯的接見。海伊和門衛商談事情。蘇厄德在他們身後關上門。
林肯跪在壁爐前撥火。添了點柴,站起身。蘇厄德注視著他,然後——
蘇厄德:如果你是打算通過提供職位來換取投票,我要去奧爾巴尼找一個朋友來,他能找來擅長幹這種見不得光的差事的政治說客。省得讓我受辱親自和民主黨人談。也省得你暴露,擔負責任。
門外傳來一短兩長的叩門聲。
林肯:抱歉,那是求救信號,我曾鄭重發誓必定做出響應。
林肯打開門。泰德走進來。
泰德:湯姆·彭德爾拿走了加德納先生送來的奴隸照的玻璃底片,因為媽媽說它們太叫人難受了,但是……
林肯:你整晚做噩夢,媽媽說得對……
泰德:但是如果你們不讓我看那些底片,我會做更可怕的噩夢!
林肯:有可能。
蘇厄德:黨內任何人出紕漏我們都受不了……投票的時候一個共和黨人都不能缺席。你知道的,你知道應該去見誰。
尼古拉進來,林肯轉向他。
林肯:派人去布萊爾宮。問一下普雷斯頓·布萊爾,我能否在5點左右去拜訪他。
蘇厄德(打了個激靈,喝了一口白蘭地):上帝保佑你。只有上帝知道他會開出什麼價碼。

內景,華盛頓,布萊爾宮,圖書室,晚上
林肯坐在長條軟凳的邊上。
林肯:如果布萊爾家族的人去對他們說,那麼沒有一個共和黨人會拒絕給修正案投贊成票。
房間富麗堂皇。普雷斯頓·布萊爾,強大的豪門望族的家長,72歲,面朝兒子蒙哥馬利·布萊爾而坐,後者50歲,瘦削不堪。蒙哥馬利身後,巨大的壁爐里火光熊熊。普雷斯頓美麗優雅的女兒伊莉莎白·布萊爾·李45歲,坐在蒙哥馬利對面,她身旁是穿著聯邦步兵軍服的泰德,他旁邊放著一桿真的滑膛槍。
蒙哥馬利·布萊爾:你的意思是不能有任何一個保守的共和黨人……
普雷斯頓·布萊爾:所有共和黨人都應該是保守派,該死的,我在自己家裡組建的這個政黨應該是保守的反奴隸制政黨,而不是讓那些該死的激進廢奴主義者玩的搖馬……
伊莉莎白·布萊爾·李:控制一下情緒,爸爸,你會嚇到孩子。
蒙哥馬利·布萊爾(對林肯):你需要我們在你哄騙激進分子、籠絡撒迪厄斯·史蒂文斯的追隨者的時候,讓黨內的保守派亦步亦趨地跟隨著你。你需要我們的幫助。
林肯:是的,先生。
蒙哥馬利·布萊爾:那麼,我們能得到什麼?
伊莉莎白·布萊爾·李:喔!直言不諱!蒙蒂,一定是因為你的態度,所以林肯先生才會把你排擠出他的內閣。
普雷斯頓·布萊爾:他被排擠出來……
蒙哥馬利·布萊爾:我不是被排擠出來的。
伊莉莎白·布萊爾·李(諷刺地笑了笑):你當然不是。
普雷斯頓·布萊爾:為了安撫那些該死的激進廢奴主義者,他被排擠出來了!
蒙哥馬利·布萊爾:是我自己同意辭職的。
伊莉莎白·布萊爾·李(朝泰德點點頭):爸爸,拜託!
普雷斯頓·布萊爾:你不介意,對吧,孩子?
林肯:他整天和士兵們為伍。
泰德:他們教了我一首歌!
普雷斯頓·布萊爾:是嗎?士兵們會唱各種各樣的歌。你的哥哥鮑勃好嗎?
泰德:他在上學,但是四天後會過來!參加招待會!
普雷斯頓·布萊爾:上學!很好嘛!還好他沒有三軍!
泰德:他想三軍,但是媽媽說他不可以……
普雷斯頓·布萊爾:當兵太危險了。
伊莉莎白·布萊爾·李:你媽媽很聰明,沒有讓他去蹚渾水。
普雷斯頓·布萊爾:現在你爸爸知道了,如果我為他提供幫助,作為回報,我要去里奇蒙——在薩凡納剛被攻克時他說過我能去——和傑斐遜·戴維斯談一談。給我一些籌碼,讓我可以給傑斐遜·戴維斯開出和談條件。他會跟我談!
蒙哥馬利·布萊爾:黨內的保守派成員希望你接受里奇蒙的示好。這點很重要。
兩個黑人傭人進來,開始倒茶。
蒙哥馬利·布萊爾:只有其他一切可能都被排除,他們才會給這項倉促提出的、高風險的修正案投贊成票。
普雷斯頓·布萊爾:共和黨人不是廢奴主義者。我們不能叫我們的人投票贊成廢除奴隸制,除非我們同時告訴他們你在尋求談判議和。
布萊爾一家注視林肯,等待他的回答。

外景,布萊爾宮外,夜晚
天下起了小雪。一輛亮漆馬車停在外面,車門上有布萊爾家族的紋章。
伊莉莎白·布萊爾·李胳膊上搭著一條毛毯從屋內走出來,一邊走一邊跟里奧——一個上了年紀的黑人男僕,以前是布萊爾家的奴隸——說話。他們身後是一個身穿管家服的黑人老婦。
伊莉莎白·布萊爾·李:里奧,從這裡到里奇蒙有一百英里。讓他喝醉,這樣他就能睡覺了。
里奧:好的。
伊莉莎白走向馬車,普雷斯頓已經坐在裡面。她伸手把毯子從車窗塞進去,蓋到父親身上。
伊莉莎白·布萊爾·李:來,爸爸。
普雷斯頓·布萊爾:哦!謝謝。
伊莉莎白·布萊爾·李(擺弄毯子):把這個蓋好……
普雷斯頓·布萊爾:我的帽子呢?
伊莉莎白·布萊爾·李:里奧拿著呢。好了嗎?
里奧爬進馬車,伊莉莎白吻一下自己的手,然後將吻印在父親臉頰上。
伊莉莎白·布萊爾·李:去創造和平吧。

內景,白宮,林肯的辦公室,早上
內閣成員聚集在一起。林肯坐在桌子上首,左手邊是蘇厄德,右手邊是戰爭部長埃德溫·M.斯坦頓,51歲,圓滾滾的身形,長鬍子,戴眼鏡。斯坦頓旁邊依次是海軍部長吉迪恩·韋爾斯,63歲,濃密的白髮(戴的假髮),蓬鬆雪白的長鬚;郵政總局局長威廉·丹尼森,50歲;內政部長約翰·亞瑟,49歲;財政部長威廉·費森登,59歲;以及53歲的司法部長詹姆斯·斯皮德。
尼古拉和海伊坐在林肯身後做記錄。
林肯(對斯坦頓):雷霆出擊,戰神!
斯坦頓清了清喉嚨。他注意到地圖燒焦的邊緣。
斯坦頓:我們將從海上出發進攻威爾明頓。(神色微慍)這個怎麼燒了?孩子拿著玩兒了?
林肯:幾天前被風颳的。
斯坦頓:這是陸軍部的正式地圖!
蘇厄德:全體內閣成員在等著呢,想聽您說那意味著什麼。
韋爾斯:炮轟!由海軍部有史以來召集的最龐大的艦隊展開炮轟。
林肯(對韋爾斯):海神!發威吧!
韋爾斯站起來。
韋爾斯:五十八艘不同噸位和射程的艦船已經起航。
韋爾斯在地圖上指點各船隻的位置。
斯坦頓:我們將保持穩定的密集火力。第一目標是漁人堡,它扼守威爾明頓港。
斯坦頓指向勾畫出炮彈軌跡的線條。匯聚在漁人堡的線條尤為密集。
詹姆斯·斯皮德:穩定的密集火力?
斯坦頓:每分鐘一百發炮彈。
大家因震驚而沉默了片刻。
斯坦頓:直到他們投降。
威廉·費森登:我的上帝!
韋爾斯:沒錯。
林肯:威爾明頓是他們最後一個不凍港。所以……
斯坦頓:一旦威爾明頓被攻克,下一個就輪到里奇蒙。
蘇厄德:然後戰爭……結束。
內閣其他成員鼓掌、跺腳、敲桌子。只有約翰·亞瑟沒有動。
約翰·亞瑟:那麼,請容許我問一下,為什麼我們不把國民的注意力集中到威爾明頓?為什麼我們在《先驅報》(他把報紙甩在桌上)讀到的反而是:反對奴隸制的修正案緊急提交眾議院辯論——要知道,您的急切態度予人的印像是,行政權彷彿在無端干擾立法權,這可能會導致它……夭折?您簽署了《解放宣言》,您已經滿足了對您的所有期望……
詹姆斯·斯皮德:《解放宣言》只是戰時措施。待到戰後,法庭定會拿它大做文章。
約翰·亞瑟:愛德華·貝茨任司法部長時信心十足地讓您簽署……
詹姆斯·斯皮德(聳聳肩):不同的律師有不同的觀點。解放黑奴只是應急軍事措施,不是在任何情況下……
林肯:我可不記得貝茨對《宣言》的合法性信心十足,只不過不是徹頭徹尾的犯罪而已。介於兩者之間。我在伊利諾斯巡迴法院的時候,曾經為一個來自梅塔莫拉的女人辯護。她名叫梅麗莎·古英斯,77歲,他們說她謀殺了自己的丈夫,他83歲。當時他卡住了她的脖子,於是,嗯,她抓起一根木柴,敲裂了他的顱骨,他死了。他在遺囑里寫道:「我預計此時她已經殺了我。如果能大難不死,我要報仇。」
這把大家逗樂了。
林肯:沒人願意看見她被定罪。攤上了一個那樣的丈夫。我問檢察官能否讓我和當事人談一下。我和她進了法院的一個房間,出來時卻只有我一個人。隨後大家發現房間的窗戶敞開著。認為老婦人可能是從窗戶爬了出去。我告訴法警,我離開房間時她問我,哪裡有水供她暢飲,我說田納西。從此再沒有人在梅塔莫拉見過古英斯太太。正義得到了充分的伸張,他們甚至沒找她的擔保人要保釋金。
約翰·亞瑟:恐怕我不能……
林肯:我確定《憲法》賦予了我戰爭權,但是沒有人知道到底什麼是戰爭權。有人說它不存在。我不知道。可我確定,我需要它存在,以履行我捍衛憲法的誓言,我確定這意味著我可以將反叛者的奴隸作為戰時沒收的財產予以剝奪。但是這可能招致質疑,認為我認同南軍的說法,把奴隸當做他們的私有財產。我當然不認同,從未認同,我很樂意看到每個人都獲得自由,而如果把一個人稱為財產或者戰時禁運品能達到目的……我為什麼不抓住機會?但現在的情形的確很棘手。我們利用法律在戰時剝奪財產,明知它只適用於交戰國政府和公民的財產。但是南方不是一個國家,這就是我不能與他們議和的原因。那麼,如果根據法律黑人的確屬於財產,我有沒有權力剝奪反叛者的財產呢,在我堅持他們只是反叛者,而不是交戰國公民的前提下?更棘手的是,我曾宣稱並不是南方各州在叛亂,而是叛亂者生活在南方,南方各州的法律仍然有效。南方各州的法律仍然有效。也就是說,決定黑人能否作為奴隸、作為財產被買賣的是州法律,聯邦政府沒有發言權,至少目前沒有……(瞥一眼蘇厄德,然後)那些州的黑人是奴隸,所以是私有財產,所以依其身份我的戰爭權允許我沒收他們。於是我沒收了他們。但是如果我尊重州法律,怎麼才能用《解放宣言》合法地解放他們呢?除非廢除州法律。我覺得這是戰爭需要,我覺得我做的對,而我希望自己能合法地做到這一點,現在仍然希望。
他環視在座的人。所有人都在聆聽。
林肯:兩年前我宣告這些人獲得解放——「在那時及以後永遠獲得自由」。但是如果法庭裁定我無權這麼做呢?法庭很有可能這樣裁決。如果沒有廢奴修正案,如果戰爭結束,我不能再利用戰爭權無視法庭判決——我有時不得不這樣做——那些被解放的人會不會重新淪為奴隸?這就是為什麼我希望第十三修正案在眾議院通過,經各州批准,一勞永逸地解決奴隸制問題。趁我有這個能力。就現在。這個月底。我希望你們支持我。正如內閣一直以來給予我的支持。
片刻的沉默,被蘇厄德的一聲笑驀然打破。
林肯:就像牧師說的,我可以把佈道辭寫短一點,但是一旦開始我便懶得停下來了。
約翰·亞瑟:我覺得,先生,您毫釐不爽地表現了民主黨人一直怒罵的那個獨裁者形象。
詹姆斯·斯皮德:獨裁者不會受法律左右。
約翰·亞瑟:他也一樣!他剛說了!忽視法庭!歪曲含義!什麼能約束他不去……
林肯:我想是民眾。我在第二個任期之前一年半簽署的《解放宣言》。我覺得我是在權力範圍之內行事,但是我也覺得我可能錯了,我知道民眾會告訴我答案。我給了他們一年半時間考慮。他們讓我再度當選。(稍頓)2月1日,我要簽署第十三修正案。

內景,白宮,林肯的辦公室,午後
尼古拉打開通往人頭攢動的外間辦公室的門,讓詹姆斯·阿什利(共和黨人,俄亥俄州)進入,他42歲,一貫地憂心忡忡。泰德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饒有興緻地看著他。
林肯和蘇厄德一起進入房間。
林肯:哦,阿什利議員先生!給我們講講國會山的消息。
林肯和他握手,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議員感到困惑又榮幸。
詹姆斯·阿什利:哦!啊!消息……
林肯:比如說為什麼會是目前的樣子?這樣子的原因是什麼?
詹姆斯·阿什利:我……
蘇厄德:詹姆斯,我們希望你將修正案提交國會辯論……
詹姆斯·阿什利:抱歉。什麼?
蘇厄德:即刻提交——你是修正案負責幹事,不是嗎?
詹姆斯·阿什利:我當然是,但是——即刻嗎?
蘇厄德:我們指望著激進派的堅定支持,所以請轉告史蒂文斯先生,我們期待他全力以赴,這不是件容易事,但是我們相信……
詹姆斯·阿什利:不可能。不,對不起,不,目前我們沒辦法在眾議院籌辦任何事。大選以來我一直在遊說民主黨人士,希望他們中有人在選戰失敗後能軟化立場。但是他們的態度甚至變得更強硬,部長先生。贊成票遠遠不夠……
林肯:我們是捕鯨人,阿什利先生!
詹姆斯·阿什利:捕鯨人?呃,猶如身處鯨群之中?
林肯走過來,站到阿什利身旁。
林肯:我們追捕這條鯨魚很久,終於把捕鯨叉扎到了這個龐然大物的背上。已經扎進去了,詹姆斯!現在我們要把事情做完,不能再等!否則它尾巴一甩就會打爛小船,讓我們所有人都一命嗚呼!
蘇厄德:今年,本月,31日。把修正案付諸表決。
阿什利瞠目結舌。

內景,撒迪厄斯·史蒂文斯在國會大廈內的辦公室,晚上
房間充滿政治和意識形態氣氛(羅伯斯庇爾的半身塑像,湯姆·潘恩的肖像),顯然主人一天到晚在此勤勉工作。正對巨型辦公桌的牆上掛著一張退色的橫幅,上書「再度選舉撒迪厄斯·史蒂文斯,共和黨候選人,賓夕法尼亞洲蘭開斯特市第九選區」。撒迪厄斯·史蒂文斯(共和黨人,賓夕法尼亞洲)坐在桌子旁,他73歲,禿頂,戴著一頂難看的紅色假髮,清瘦矍鑠的面容與林肯相似,只不過沒有鬍子,還苦著臉。
辦公室裡還有阿什利,眾議院議長斯凱勒·科爾法克斯(共和黨人,印第安納州),從來不笑、軟硬不吃的參議員布魯弗·韋德(共和黨人,馬里蘭州),以及阿薩·文特納·利頓(共和黨人,緬因州)。
布魯弗·韋德:捕鯨人?
詹姆斯·阿什利:他是這麼說的。
布魯弗·韋德:這個人一輩子沒靠近過捕鯨船!(對史蒂文斯)撤回激進派的支持,迫使他放棄這一方案,不管他在搞什麼名堂——他做事向來拖拖拉拉,這次為何如此著急?我們之所以能在參議院輕易通過修正案,是因為我們有人數優勢。等到12月,你們在眾議院也會有此優勢,屆時通過修正案不過是十分鐘的事。
阿薩·文特納·利頓:他在利用修正案的威脅迫使叛軍立即投降。
斯凱勒·科爾法克斯:我想我們應該樂見其成。
阿薩·文特納·利頓:你高興看見南方各州如林肯所願一窩蜂地重新加入聯邦,然後一個一個拒絕批准修正案?如果我們通過修正案的話——當然我們不會——情況就會是這樣。(對史蒂文斯)我們為什麼要跟他合作?我們都知道他在做什麼,他要做什麼。我們不能把廢除奴隸制的最佳法律時機奉獻給他的政治遊戲和陰謀。
布魯弗·韋德:他說過歡迎南方帶著戴鐐銬的奴隸回歸。
詹姆斯·阿什利:那是他三年前說的!為了安撫邊界州,當時我們……
撒迪厄斯·史蒂文斯:我不知道。
他的話讓在場的人迷惑不解。史蒂文斯轉向文特納·利頓。
撒迪厄斯·史蒂文斯:你說「我們都知道他要做什麼」。我不知道。
阿薩·文特納·利頓:你知道他不可信。
撒迪厄斯·史蒂文斯:可信?對不起,我還以為你選擇的職業是政治。我從來不曾相信總統。我不相信任何人。但是,他沒有讓你出乎意料嗎?
阿薩·文特納·利頓:不,史蒂文斯先生,沒有。
撒迪厄斯·史蒂文斯:沒有什麼能讓你意外,阿薩,所以你也沒有什麼出人意料的地方。或許這就是你的選民在下一個任期不會讓你連任的原因。(拿起手杖,站起來)太晚了,我老了,要回家了。
史蒂文斯一瘸一拐走到門口,打開門,回過頭。
撒迪厄斯·史蒂文斯:林肯,這個裹足不前的懶漢,這個南方人,這個懦弱的妥協派,是我們的對手,也是見鬼的共和黨——我們的黨——的領導人。亞伯拉罕·林肯要我們與他合作,實現奴隸制在美國的滅亡。(稍頓)哪怕是在野,你們也要保持出人意料的能力。
史蒂文斯離開,關上門。他們目送他離開,阿什利很激動,利頓不為所動,反而深感受辱,將信將疑。

內景,華盛頓的老酒館,包間內,夜晚
這是一間逼仄的包間,鼓脹下垂的木質天花板,烏黑的牆,鋪著木屑的地面,年代久遠的窗簾將房間遮蔽起來。蘇厄德坐在一張小餐桌旁。在座的還有羅伯特·萊瑟姆,紐約州奧爾巴尼市的政治密探;理察·謝爾,華爾街的投機商;W.N.比爾博,田納西州的律師和說客。枝形吊燈的燭油滴落在他們身上。
一個皮革文件夾攤開在桌上:裡面是政府機關職位的介紹。萊瑟姆和謝爾正在研讀。比爾博則在端詳蘇厄德。
蘇厄德:決不能提到總統的名字。也不能提到我。花錢找你們就是想要你們出面。
W.N.比爾博:我們可以免費出面,收錢是為了行賄,加速事情的進度。
蘇厄德:不行。不能有任何違法的地方。
羅伯特·萊瑟姆:賄賂國會議員不違法。不然他們就得餓肚子。
理察·謝爾:我已經跟比爾博先生和萊瑟姆先生解釋過了,我們為投贊成票的民主黨人提供職位任命。僅此而已。
蘇厄德:這就對了。
W.N.比爾博:國會議員身價很便宜!幾千塊錢就能買到你所需要的一切。
蘇厄德:總統聽到你這麼做會非常不高興。
W.N.比爾博:好吧,如果我們失敗他會高興嗎?
女服務生端進一盤烤蟹,砰的一聲放在桌上,離開。
蘇厄德:我為這次活動籌措的資金,只能用於支付你們的酬勞、餐飲和住宿花銷。
W.N.比爾博:嗯哈。如果你給我們住的那間松鼠出沒的閣樓就是標準的話,你籌的錢可不多。
理察·謝爾:可以開動了嗎?
比爾博拿起錘子,猛地砸碎螃蟹。

內景,眾議院議員席,白天
小木槌砰砰敲響,試圖讓喧囂混亂的議事廳安靜下來。喧譁聲漸弱,位於中央講台上的斯凱勒·科爾法克斯的聲音終於能被聽見了。
斯凱勒·科爾法克斯:有請尊敬的紐約州議員費爾南多·伍德發言。
字幕:議會辯論開始,1月9日
議員席和旁聽席坐滿了人,但脫離聯邦的州的議席空著。
民主黨那一邊的八十一名議員在費爾南多·伍德(民主黨人,紐約州)登上講台時鼓掌歡迎。民主黨領導層——其中包括喬治·伊曼(肯塔基州)——聚集在眾議院少數黨領袖喬治·彭德爾頓(俄亥俄州)周圍。通道另一側的共和黨議員席上響起一百零二名議員的噓聲,其中包括海勒姆·普萊斯(衣阿華州)、喬治·朱利安(印第安納州)、文特納·利頓和阿什利,他們聚集在史蒂文斯的坐席周圍。
費爾南多·伍德:尊敬的同僚們,在血雨腥風的兩年之前的這個月,來自非洲的亞伯拉罕國王一世陛下——我們的篡權者凱撒大帝,人身保護權和新聞自由的侵犯者,州權的踐踏者……
海勒姆·普萊斯(大聲地):伍德先生,如果林肯真的是暴君,他會把你那空空如也的腦袋插在長矛上,國家會因此變得更美好!
費爾南多·伍德:依靠指令和戒嚴令統治的共和黨激進派獨裁者在《解放宣言》上籤上大名,承諾它能加速戰爭的終結,但如今依然烽煙遍地。
議員席和旁聽席上響起嗡嗡聲。瑪麗和伊莉莎白·凱克利坐在旁聽席的前排。瑪麗將目光從議員席轉向和自己相隔數個座位的萊瑟姆和謝爾,兩人盯著議員席,竊竊私語,萊瑟姆在記筆記。謝爾拿著放在膝上的皮革文件夾。比爾博坐在他們後面。
他們審視紐約州的其他民主黨人——查爾斯·漢森、尼爾森·梅里克、亨利·蘭福德、霍默·本森、賈爾斯·斯圖爾特——後者在通道的一側構成了一個氣氛沉悶、尷尬的消極群體。
費爾南多·伍德:他像暴君慣常所做的那樣聲稱,戰爭的緊迫性允許他將我們的軍隊變成實現自己君主野心的工具……
羅伯特·萊瑟姆(向謝爾低語):紐約州代表團看上去明顯是無精打采。
伍德神色冷厲地指著史蒂文斯。史蒂文斯目光灼灼地回視伍德。
費爾南多·伍德:……共和黨激進派狂熱廢奴主義者的工具!
這句話招致共和黨人的一片噓聲和叫喊聲。
費爾南多·伍德:他的《解放宣言》抹殺了受個人財產權保護的價值數百萬美元的財產……
謝爾細看賓夕法尼亞洲的民主黨人:難掩震驚之色的阿奇博爾德·莫蘭,安布羅斯·拜勒,吮著指頭、擠出一絲痛苦的假笑的亞歷山大·科弗羅斯。謝爾湊近萊瑟姆。
費爾南多·伍德:……「解放」了幾十萬好逸惡勞、天生就該為奴的黑人流民,讓他們卑微地棲身在我們北方的城市裡!
理察·謝爾:看賓夕法尼亞代表那邊——那個大汗淋漓、正在啃手指頭的男人是誰?
羅伯特·萊瑟姆:不認識。看上去神經兮兮的。
理察·謝爾:說不定他就要發神經了。
喝彩聲和噓聲。
康乃狄克州的代表中,約翰·埃利斯一邊給懷錶上發條,一邊輕蔑地望著伍德。謝爾記錄了一下。
費爾南多·伍德:但是這一切對獨裁者來說還不夠,他現在處心積慮要用混種主義玷污憲法本身!
W.N.比爾博:天哪,這個狗屁的自由之子什麼時候才能坐下?
理察·謝爾:他再不停,約翰·埃利斯要把表擰壞了……
費爾南多·伍德:我們再度被要求——不,是被命令——討論提交的第十三修正案,如果它獲得通過,四百萬黑人將立即被釋放,而美國白人的手腳從此被束縛。如果它獲得通過的話——但是它不會被通過!
狂熱的喝彩聲和噓聲。
費爾南多·伍德:所有忠於民主黨及其選民的眾議員都應該反對……
羅伯特·萊瑟姆:更有意思的是,伊曼先生顯得情緒低落、心懷不滿。他這會兒應該喝彩才對,但是……
W.N.比爾博:他看上去像吞了一隻蒼蠅。
撒迪厄斯·史蒂文斯:議長先生,能否注意一下議程?伍德先生什麼時候……
費爾南多·伍德:議長先生,現在發言權還是我的,來自賓夕法尼亞的這位紳士在破壞程序。
撒迪厄斯·史蒂文斯:伍德先生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他沒完沒了的廢話?我們中有些人要呼吸氧氣,我們發現他的演講製造出的沼氣對我們的肺容量是一個致命挑戰。
共和黨人發出狂熱的喝彩聲、掌聲。
費爾南多·伍德:我們要反對這項修正案,以及任何有違自然法則、侮辱上帝和人類的立法!國會決不可宣告上帝創造時無意賜予平等的人享有平等。
民主黨人喝彩。瑪麗關切地注視著。凱克利太太感到憤怒、不安。
撒迪厄斯·史蒂文斯:惟有奴隸制是對自然法則的侮辱,你這蠢貨!
喬治·彭德爾頓:肅靜!遵守程序!議長先生,伍德先生在發言!(對史蒂文斯)了不起的布衣先生,請指教一下,你認為什麼才是有違自然法則的?黑人參加投票?黑人當國會議員?那合乎天道嗎?異族通婚呢?
撒迪厄斯·史蒂文斯:什麼違反自然法則?奴隸制,還有你,彭德爾頓,是你侮辱了上帝,你這沒人性的噪聲製造者。
噓聲和喝彩聲震天響,民主黨人湧向伍德,與此同時共和黨人湧向史蒂文斯。阿什利衝向科爾法克斯,大喊——
詹姆斯·阿什利:科爾法克斯先生!請敲槌子!他們……(對民主黨人)你們破壞程序!(對科爾法克斯)讓警衛官控制會場!

內景,白宮二樓的走廊,早上
請願者一如既往在走廊排起了長隊。他們靠著牆的兩側排好。泰德聚精會神地趕著由一頭暴怒的大山羊拉著的車在大廳裡快速駛過。請願者鼓譟、大笑、拍手、喝彩。白宮守衛和非正式保育員湯姆·彭德爾跟在車後面,一邊走一邊告誡請願者。
湯姆:請不要鼓勵他這種行為!不要鼓勵他!
21歲的羅伯特·林肯走上樓,拎著幾件又大又重的行李。
泰德看見他,跳下羊車,奔過去,撲向他懷裡,羅伯特不得不丟下行李。趁他們擁抱時,彭德爾抓住羊,把它牽走。
泰德: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羅伯特(笑):是啊。你的羊長大了。
羅伯特放開泰德,遞給他一個箱子。
羅伯特:給,幫忙拿一個到我房間。(緊張地瞟一眼瑪麗臥房的門)她在裡面嗎?
羅伯特自己拎起其他行李。泰德唧唧喳喳說個不停。一個請願者走了過來,抓住羅伯特正要拎起的一個行李箱。
泰德:她大概在睡覺,他們昨晚去看了一場阿馮尼亞·瓊斯的戲,講以色列入的。爸爸會見了一個著名的科學家,他很緊張,因為那人很聰明,那個人很生氣,因為有一本新書,塞繆爾·貝克威斯說是講雀鳥和鳥嘴的,講它們怎麼變化,那要花很多年很多年……
請願者:需要幫忙嗎,先生?我可以……
羅伯特:不,先生,不用。
請願者:能不能幫我把這封信給你爸爸,是關於我的破產程序的?
羅伯特:請放開,謝謝。你自己去送這封見鬼的請願書,謝謝……
請願者:幫幫忙,幫幫忙……
羅伯特從男人手裡奪回行李箱,此時瑪麗進入大廳,看見了他。
瑪麗:他到了……(衝著大廳另一頭喊)他到了,庫思伯特太太!他到了!(對羅伯特)羅比……噢,羅比!羅比!
羅伯特(擁抱她):嗨,媽媽。嘿……
瑪麗(無比欣喜):噢!
她馬上狐疑地看著羅伯特的大包小包。
瑪麗:你只待幾天而已。怎麼有這麼多行李?
羅伯特:嗯,我不知道要待多久……
泰德:……但是那個寫雀鳥書的人,他真正和所有人想法都不一樣的是,他說,人和猴子是親戚,但是他又說……
瑪麗(對泰德):去告訴你父親羅伯特到家了。
泰德:尼古拉先生說爸爸和布萊爾先生在談話,不能打擾。
瑪麗:不管怎樣,告訴他。
泰德丟下箱子,跑去辦公室。瑪麗拍拍羅伯特的臉,關切地看著他。
瑪麗:你總是想不起來要吃飯,完全和他一樣。
羅伯特(笑):不……
瑪麗:招待會後你可以多逗留幾天,在回學校之前。
羅伯特:嗯,我不知道要不要回學校……
她警覺地止住他的話。
瑪麗:在你回波士頓之前我們要把你養肥一點。
羅伯特:好吧,媽媽。
瑪麗:好吧。(看著他眉開眼笑)噢,羅比……

內景,白宮,林肯辦公室,早上
普雷斯頓·布萊爾身上還穿著旅行斗篷,林肯和他面對面站在壁爐旁。
普雷斯頓·布萊爾:傑斐遜·戴維斯會派三名代表來:史蒂芬斯、亨特和坎貝爾,分別是邦聯的副總統、前國務卿和助理戰爭部長。他們是真心誠意來議和的。
兩人都注視著爐火。普雷斯頓向林肯走近一些。
普雷斯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不是好消息。現在聽我說:我去里奇蒙和叛軍談了,給他們陪笑臉,向他們懇求,因為過兩個月春天就要來了,屆時道路通行無阻,春天的大屠殺又將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四個血流成河的春天了!想想我的兒子法蘭克,你也很關心他,如果戰爭像奪去千千萬萬兒子的性命一樣奪走我兒子的性命,你該有多麼自責。想想如果你不議和,有多少男兒要死去。你必須和這些人談!
林肯:我準備跟他們談。作為回報,我必須請你……
普雷斯頓·布萊爾:不,這不是討價還價,這是生與……
林肯:……支持我們通過修正案,在修正案到達……
門口響起敲門聲。
林肯:現在不行!
羅伯特走進來。尼古拉站在他身後,一臉歉疚。
林肯:噢,鮑勃。對不起。歡迎回家。
他跟兒子握手,態度不太自然。
羅伯特:謝謝。
林肯:我正在和普雷斯頓·布萊爾先生談話,我們……
羅伯特:布萊爾先生。
普雷斯頓·布萊爾(尖刻地):你看上去氣色不錯,羅伯特。哈佛很適合你。氣色很好,容光煥發。
林肯(想遣走羅伯特,語氣不經意間變得生硬):請讓我們單獨談一會兒,羅伯特。謝謝。
他轉向普雷斯頓。羅伯特有些受傷,猶豫了一下,離開房間。尼古拉在他身後關上門。
普雷斯頓·布萊爾:我會設法幫你贏得投票,像我承諾的那樣。你向來信守對我的承諾。那些南方人快到了。(握住林肯的手)我懇求你,謹借上帝之名……與他們和談。
林肯:普雷斯頓,我明白……(提高聲調)我明白,普雷斯頓。

外景,廣場上,下午
雅各布·格雷勒(民主黨人,賓夕法尼亞洲)和比爾博走在國會大廈外。格雷勒翻閱職位介紹書。
羅伯特·萊瑟姆(畫外音):到目前為止我們說動一人棄權……
理察·謝爾(畫外音):雅各布·格雷勒……
格雷勒選中一個,遞給比爾博。
理察·謝爾(畫外音):他想當賓夕法尼亞洲第五區聯邦稅務官。

內景,聖查爾斯酒店的一間客房,夜晚
房間很小,有兩張床,亂糟糟的:地上到處是報紙、滿得快要溢出來的菸灰缸和空酒瓶。萊瑟姆和謝爾站在散落著樸克牌的桌子旁。比爾博躺在床上。三人都脫掉了外衣,只穿著襯衫。蘇厄德也在桌子旁。
羅伯特·萊瑟姆:因此,三個禮拜後參加投票的眾議員將減少為一百八十二人,也就是說達到必需的三分之二多數需要一百二十二張贊成票。如果所有共和黨人都投票贊成修正案的話……
蘇厄德點頭,但沒有萊瑟姆希望的那麼堅定。
羅伯特·萊瑟姆:那麼,刨除這張棄權票,要達到三分之二多數我們還差二十張贊成票。

內景,華盛頓,老酒館,夜晚
比爾博在和埃德溫·萊克勒克(民主黨人,俄亥俄州)及克萊·霍金斯(民主黨人,俄亥俄州)一起喝啤酒。霍金斯聽著比爾博的遊說。萊克勒克看著職位介紹書。
羅伯特·萊瑟姆(畫外音):我們從六十四名即將卸任的民主黨議員中尋求突破。目前可以確定其中三十九人將投否定票……
萊克勒克把啤酒潑到比爾博臉上,比爾博和職位介紹書都被潑濕。霍金斯神色震驚。萊克勒克怒沖沖地離開。

內景,聖查爾斯酒店的客房,夜晚
W.N.比爾博:……憎恨黑人、憎恨上帝創造黑人的那些人。
羅伯特·萊瑟姆:至高的上帝會對他們的靈魂感到失望。
蘇厄德(不快地):謝謝你精闢的解釋,比爾博先生。
理察·謝爾:我們已經把這三十九人拋棄,留給主宰他們的魔鬼了。

外景,華盛頓,一個勞動者階層的社區,白天
謝爾站在一所骯髒的小房子門前。他向威廉·亨頓(民主黨人,印第安納州)呈上被啤酒泡得翹曲的文件夾,亨頓雙眼哭得通紅,身穿黑色喪服。
亨頓砰的一聲在謝爾面前摔上門。門上掛的喪禮花圈掉到地上。附在花圈上的銀版照片裡是一個年輕軍官:亨頓的弟弟弗雷德里克。

內景,聖查爾斯酒店的客房,夜晚
理察·謝爾:剩下的落選議員里,我們正在做工作的是……
謝爾遞給萊瑟姆一疊折起來的職位介紹書,每張上面都潦草地寫著一個名字。
羅伯特·萊瑟姆:……查爾斯·漢森。

外景,國會大廈前,黃昏
紐約州落選議員梅里克、蘭福德、本森、斯圖爾特和漢森走下樓梯,討論著他們剛剛聽取的對修正案的辯論。
萊瑟姆腋下夾著依然翹曲的文件夾,不動聲色地截住漢森,和他握手,落在眾人後。他笑著,看其他紐約州落選議員無所察覺地繼續走下樓梯,然後朝國會大廈的臺階點頭示意,比爾博和謝爾在那裡等候。萊瑟姆一邊和漢森說話,一邊打開文件夾。

內景,聖查爾斯酒店的客房,夜晚
羅伯特·萊瑟姆:賈爾斯·斯圖爾特。

內景,財政部,白天
大堂里有聯邦銀行的業務窗口。謝爾在一個窗口前排隊,前面是賈爾斯·斯圖爾特——他辦完業務,數著錢離開。比爾博從對面疾步走來,故意撞到斯圖爾特身上,斯圖爾特手上的錢掉落在地。比爾博和謝爾蹲下幫他撿拾。
謝爾把打開的文件夾塞到斯圖爾特手中。兩人把撿起的錢放到文件夾里。斯圖爾特先是迷惑不解,但隨即被吸引住。謝爾向他投去意味深長的目光。
一個木製小文件盒的近景特寫
不斷增多的文件里又加進一張疊起的職位介紹書,上面寫著「斯圖爾特」。

內景,華盛頓,美國專利局,白天
參觀者魚貫走過展示動植物標本和發明物品的陳列櫃。隊伍繞過一個大櫃子,裡面展示的是一截上端安著銅牌的斷肢。標牌上寫著:丹尼爾·西科爾斯將軍1863年7月5日於葛底斯堡失去的左腿。
羅伯特·萊瑟姆(畫外音):尼爾森·梅里克。
萊瑟姆透過陳列櫃看著站在尼爾森·梅里克身旁的謝爾。謝爾點頭,神色莊重地凝視斷肢。他把文件夾遞給梅里克。梅里克翻閱文件夾。
羅伯特·萊瑟姆(畫外音):霍默·本森。

內景,華盛頓,一間勞動者階層的餐廳,白天
餐廳裡坐滿了工人,窗戶用肥皂清洗過。一個吉卜賽小提琴手在遠處演奏。身穿正裝、顯得格格不入的霍默·本森在嘖嘖有聲地喝湯。正當他舉起勺子往嘴邊送時,文件夾被遞到了他面前。他迷惑不解地看過去,謝爾正微笑著向他伸出手。
本森接過文件夾。謝爾把椅子挪近一點。

內景,聖查爾斯酒店的客房,夜晚
又一張職位介紹書被加入文件里:上面寫著「本森」。
羅伯特·萊瑟姆:最後一位……
比爾博從地上撿起一張紙,遞給蘇厄德。
W.N.比爾博:克萊·霍金斯。俄亥俄州。

外景,波托馬克河沿岸的樹林,早上
比爾博和克萊·霍金斯同行,霍金斯仔細翻看文件夾。比爾博肩上挎著一個帶蓋的小柳條筐。霍金斯跟在他身後,既興奮又害怕。
克萊·霍金斯:西部保留地的稅務官。那……那個收入豐厚。
W.N.比爾博:不要總想著夠高枝。一陣微風就能拂動它們。馬爾斯頓港助理港監在我看來最合適。
克萊·霍金斯:嗯,船,我暈船。
比爾博收起一個捕鳥器,一隻小鳥腳被困住了。比爾博把鳥塞進柳條筐里。
克萊·霍金斯:就是說只需要站在碼頭上。讓助理港監的助理的胃去受罪。
比爾博冷眼注視霍金斯,後者在焦急地仔細閱讀文件。

內景,白宮,林肯的辦公室,傍晚
蘇厄德將最後一張職位介紹書遞給尼古拉,後者把紙疊好,放到其他職位介紹書的上面,在一個本子上寫下霍金斯所求職位的詳情。蘇厄德抽雪茄,尼古拉抽菸鬥。林肯蹺著腳讀報紙。
蘇厄德:最後,民主黨第六張贊成票。俄亥俄州的霍金斯。
林肯:六張。
蘇厄德:嗯,迄今為止是這樣。再加上格雷勒的棄權票。合抱之木,生於毫末嘛。
林肯:霍金斯要了什麼職位?
約翰·尼古拉(還在寫):米勒斯堡郵政局長。
林肯:他把自己賣的很便宜,不是嗎?
蘇厄德:他本來想要西部保留地稅務官一職——一個處於第一任期又沒能獲得連任的國會議員,我怕招致非議。他們討價還價,最終定了郵政局長。(對尼古拉)安排他們分幾撥來見面,以免引人注目。你完事後把這個帳本燒掉。
林肯站起來。
林肯(對尼古拉):到我沐浴輿論的時間了。讓他們進來吧。
尼古拉幫林肯把披肩脫掉,換上外套,準備接見公眾。
林肯:加上埃利斯先生共七票贊成。還差十三票!
蘇厄德:最後一件事,很荒謬,但是……我的同事報告說,民主黨人中間正在廣泛流傳一個荒誕的謠言——我當即否認了——據說你派了老眼昏花的普雷斯頓·布萊爾去里奇蒙,請傑斐遜·戴維斯派遣特使到華盛頓和談。
林肯不說話。蘇厄德突然醒悟到,這是可怕的事實。
蘇厄德:我當然告訴他們你絕不會……你不會不問我意見就……因為,到底你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

外景,維吉尼亞,彼德斯堡附近的曠野,晚上
三個聯邦騎兵軍官和三個邦聯騎兵軍官在商議事情,所有人均騎在馬上。軍官交換文件,互相敬禮。
字幕:維吉尼亞,彼德斯堡郊外的無人區,1月11日
級別最高的邦聯軍官拍馬小跑至一輛輕便馬車前,車上坐著三個南方邦聯官員:副總統亞歷山大·史蒂芬斯,53歲,矮個子;約翰·A.坎貝爾,助理戰爭部長,54歲;參議員R.M.T.亨特,56歲。他們都穿著厚厚的冬裝,史蒂芬斯裹得尤其嚴實。
史蒂芬斯、坎貝爾和神色忿忿的亨特下了馬車,在邦聯軍官們的護送下走向等候著的聯邦騎兵和步兵隊伍。
在損毀的馬車和廢棄的大炮旁停著一輛聯邦的戰地救護馬車,車廂一側畫著一面大大的美國國旗,車伕是兩個黑人士兵。另有一個黑人士兵肅立在車門旁。他冷冷地注視著三人,生硬地向馬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邦聯和談特使們猶豫了一下,亨特驚駭地盯著黑人士兵。
接著,史蒂芬斯撥開亨特,朝黑人士兵點點頭。
亞歷山大·史蒂芬斯(禮貌而莊嚴地):非常感謝。
他坐上救護馬車。其他兩個代表跟隨其後,亨特在上車之前輕蔑、憎恨地瞪視了幾個黑人士兵一眼。

內景,白宮,林肯的辦公室,傍晚
蘇厄德站著,驚愕不已。林肯坐在內閣會議桌旁。尼古拉已經離開。
蘇厄德:為什麼沒有徵詢我的意見?!我是國務卿!你、你、你非正式地派遣一個保守派的老糊塗過去……你有沒有想過,等這些和談特使到了會怎麼樣?
林肯:我們會聽他們說什麼。
蘇厄德:哦,妙極了!接著民主黨人會請他們去國會參加聽證會,接著報紙——對,報紙——報紙會問:「為什麼要為了奴隸制的問題去冒險激怒南方邦聯呢,既然他們已經來到這裡議和?」我們將失去已經獲得的民主黨人的票,極有可能保守的共和黨人也會跟他們走。我們所有的努力,為投票做的一切準備,全都白費,化為烏有。
林肯:布萊爾一家承諾,只要我們聽一下這些人說什麼,他們就會支持修正案……
蘇厄德:哦,布萊爾一家承諾過,是嗎?你認為一旦我們聽這些代表說完,然後予以拒絕,他們會遵守承諾嗎?我們不得不拒絕,因為幾乎可以肯定,他們的和議是以保有他們的奴隸為基礎。
林肯:威廉,如果有傳言說我拒絕了一次結束戰爭的機會,我們還有指望獲得任何一張民主黨的票嗎?你覺得事情不會傳出去?在華盛頓?
蘇厄德:修正案或者邦聯的和議,你只能選一樣。
林肯:「要是你們能夠洞察時間所播的種子,知道哪一顆會長成,哪一顆不會長成,那麼請對我說吧……」
蘇厄德:哦,徹底的失敗。這是一次徹底的失敗!
林肯:時間會讓事情沉澱下來,威廉。
蘇厄德:對,我想是的——事實上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林肯站起來。
林肯:給我弄到十三張贊成票。(帶著濃重的肯塔基口音)里奇蒙的那些傢伙還沒有到呢。

內景,救護馬車內,白天
馬車停住。後車門打開,士兵們緊接著跳下車。陽光炫目,特使們瞇起眼睛看向「河後」號——那是格蘭特的側輪汽船,停靠在詹姆斯河的碼頭上。
字幕:維吉尼亞洲錫蒂波因特,聯邦軍司令部,1月12日

內景,白宮二層,林肯的臥室,下午,晚些時候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