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讓子彈飛》談談《一步之遙》

       關於《一步之遙》，很多人的評價都是諸如「無聊」、「看不懂」之類，特別跟姜文的上一部作品《讓子彈飛》比起來，絕大多數人都覺得差距很遠。其實，《一步之遙》真的如眾人所言不如《讓子彈飛》？我認為不然！諸位與其將《一步之遙》與《讓子彈飛》淺顯地從表面劇情、嘻哈程度這些方面進行對比，倒不如靜下心來反問自己一句：「我真的看懂了《讓子彈飛》嗎」？
        關於《讓子彈飛》到底講了什麼，也許有人思考過，但是這樣的人並不會很多。大多數人不過是湊個熱鬧，混混笑料，學學段子而已。在多數人眼裡，也許《讓子彈飛》就是一出土匪假冒縣長打土豪分田地的搞笑喜劇而已，如果建立在這種認識的基礎上，必然會覺得《一步之遙》不但難懂，而且難看！
        《讓子彈飛》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我個人的愚見，是個人意識尋求覺醒與某些根深蒂固的集體無意識的半失敗抗爭！黃四郎把縣長當成跪著要飯的，湯師爺等人理所當然地認為縣長就是跪著要飯的，而張麻子偏偏認為自己是站著掙錢的，這才是他與黃四郎鬥爭的根本的原因，一個認為自己站著掙錢跟所有認為跪著要飯的觀念的鬥爭，也可以理解為個體在面對那些所謂的理所當然的一種反抗。這種反抗不單單表現在這一個方面，而是貫穿了整部電影，無處不在，但是，卻是半失敗的。有印象的朋友是否還記得《讓子彈飛》中的一個鏡頭，張麻子對著一乾下跪的民眾說「皇帝都死了，沒人值得你們跪，我也不值得你們跪」，然後，一干民眾轟地跪下高呼「青天大老爺」，這是一個很諷刺的鏡頭，沒人值得跪實際表達的就是一種對個人意識覺醒的呼噢，但是是失敗的，呼喚之後，民眾依然習慣性地跪下。再比如，最後張麻子給老百姓發銀子發槍，實際上是想激起百姓的憤怒，而敢於表達自己的憤怒意味著自我意識的覺醒。遺憾的是，百姓依舊麻木，當張麻子攻向雕樓時，沒有人跟隨他們，沒有人敢於表達自己的意識，大家都只是觀望，觀望誰才是勝利者，然後匍匐在勝利者腳下，與個人意識無關！因此，《讓子彈飛》的結局雖然看上去皆大歡喜，卻實是一個失敗的結局。張麻子的抗爭並沒有喚醒民眾的個人意識，大家依舊集體無意識，黃四郎的雕樓倒塌了，但是民眾心中的雕樓依然矗立，當有一天出現一個新的黃四郎時，所有的人依舊如從前那般匍匐於其腳下，從未改變！當然，《讓子彈飛》結局也有亮點的地方，就是老三等人的離隊，這其實是一個令人欣慰的安排，因為他們面對自己的老大，終於能夠敢於表達出自己的想法，終於敢說出我想怎麼怎麼樣，這也是一種個人意識的覺醒！這也許，才是張麻子結局笑容的原因！

        現在我們說回《一步之遙》，當你聽完我對讓子彈飛的解讀後再回過頭去看這部電影，你會不會想到什麼？個人意識的失敗抗爭！似曾相識吧？姜文想表達的，也許從來沒有變過。很多人對馬走日最後那段傾訴感到莫名其妙，其實，這是否算是一種個人意識傾訴？我想說出我心中想說的話，我想說出我所知道的真相！可是呢？有誰會在乎？大家都沉迷於集體無意識營造的所謂繁華，沒有人會在乎一個個體的傾訴。就像開頭的選秀，大家只會看到熱鬧，不會在乎這場選秀是不是幕後操縱、是不是假的、是不是洗錢，集體無意識不需要你去思考這麼多，你只要知道這很熱鬧，然後跟著起鬨就可以了；再比如大家都喊著槍斃馬走日，並不是因為大家都有正義感，也不會有誰真的去思考馬走日到底是有罪還是無罪，這本就是一場集體無意識的狂歡，每個人需要做的不是思考，而是隨著大流起鬨；再比如武六與其母親的對話，家長並不在乎你對另一半是否有感情，也不需要你去思考這些，你只需要按照大家都認為的方式去嫁給一個有錢有勢的人。
        也許這就是《一步之遙》想要表達的——一群」人「對一個人的XX，徹頭徹尾的個人意識的失敗的覺醒和反抗的悲劇！你知道選秀是假的，是洗錢，但是大家並不需要也不想知道，大家只是隨著他人看熱鬧，大家只是覺得所有人都熱鬧就是真熱鬧，沒人會思真正思考這熱鬧背後隱藏著什麼勾噹！你聲稱自己是無罪的，你為自己辯解，但是大家並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有罪，大家只是隨著他人看熱鬧，大家只是覺得所有人都想看你被槍斃，你就該被槍斃，沒有人會真正思考你到底是無辜還是罪有應得！你想要追求自己的愛情，但是大家並不在乎你想要追求什麼，大家只是覺得所有人都認為你要嫁給有錢有勢的人，你就該嫁給有錢有勢的人，沒有人會真正思考你的婚姻是否就是你的愛情！
        這也許才是《一步之遙》真正想表達的，你渴望發出自己的聲音，卻沒有人會在乎你的聲音，你渴望能夠自己獨立的思考，但是大家都已經習慣並且長期繼續習慣著這種長久的集體無意識，而且還要強迫你也屈從於這種約定俗成的集體無意識！其實，從馬走日和項飛田這兩個源於象棋中的路數名字就能看出，為何馬走日死得悽慘，而項飛田活得精彩，因為項飛田都是固定套路啊！一盤象棋上，像永遠都是能在那固定的7個點上飛來飛去，不需要有個人意識，不需要有思考，不像馬啊，一盤棋下來天馬行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和想法走出無數不同的路子~！
       一部好的電影，不應該只是為了在影院的那2個小時候愉悅觀眾，而更應該給人以反覆回味品嚐的空間，其實如果對姜文之前的作品有過了解的朋友，應該就能適應姜文的這種風格。無論是《讓子彈飛》還是《一步之遙》，細細品嚐下來都會有很多值得玩味的地方，比如兩部電影裡都出現的大段的歌舞、比如王天王跟馬走日那段」做人！演戲！做人！「的對話等等。
        一時的評論無法決定一部作品的好壞，需要時間，需要細細的品味，我們難以理解的，未必就是壞的，就像《等待戈多》、就像《肖申克的救贖》、就像《尤利西斯》。時間會證明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