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元影評：鏡頭比人高，死人說「操你媽」。

《夜行者》給愛看熱鬧的人們提出一個問題：鏡頭到底要不要對準死人。

在本片中那位追逐新聞的夜行者，初次站在了演播室裡，忽然發了一句感慨：這一切是如此的真實。在我們當下的輿論場裡，那些激烈交戰的人們（包括這篇裡的我），似乎都有類似的出發：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以致於我不得不相信了，甚或要發表看法了。

《夜行者》並沒有討論一個深刻的話題，新聞倫理或者別的什麼。和那些《羅生門》式的影片一樣，它都給看客提出一個問題，什麼是真相，如何得體地處理真相。

在我看來，一個前提是真相是切實發生，卻無法被復原的。在發生的那一刻，真相就消失了。事後的任何所謂的「真相」，無論是文字的、影像的，其實都是一種變形的重現。一個值得警惕的事實是，越是肯定自己是真相的傢伙，往往越是偏離真相，就好像紀錄片往往比故事片更虛假。

關於真相的交戰，往往是不同角度、立場的復原的交戰。以醫患關係為例，每次一個衝突爆發出來，很易發現不同的消息源會給出不同的復原，它們甚至是彼此對立的。在輿論場裡的參與者，也很快地站在了不同的立場，並且因此而發生激戰。不難想像他們彼此之間的影響，消息源會有選擇性的報導消息，而看客們會有選擇性的表達觀點，最終他們形成了一種默契的互動。

在《夜行者》里，這種互動被演繹了出來，在別墅區的富人謀殺案里，編導有選擇性的放大了恐怖的消息，甚至在發現毒品劫案之後，不做出後續的修正報導。從收視率的角度來看，編導迎合了看客們的心裡，讓大家都得到一個「真相」，並且從中獲利了。你可以不讚成她的做法，但以此出發，似乎不難理解真相被反覆修改的事實。

在一個充分的輿論場裡，資訊是具有自我修復的能力的。一個事件發生了，每一個資訊源都充分釋放了，結果是事件被無數次的復原了。在這無數次的復原之中，我們得到了一個平衡的結果，那個「相對的真相」。這不難理解，好比新聞基礎課裡的三方觀點，讓衝突雙方說話，讓利益無關的第三方說話，往往能得到一個更為可靠的「相對的真相」。

那麼開篇的問題來了：為了真相，鏡頭到底要不要對準死人？

不要對我抱有希望，我沒有答案，毫無頭緒。影片中的夜行者第一次主動塑造「真相」，是他為了更好地取景，把車禍中的屍體拖到了燈光下，然後他站在一側，把攝影機高高舉過了頭頂。這是一個醒目的隱喻，在那一刻夜行者的鏡頭不再是平視，而是高於人的俯視。由此開始，他和無數真相的消費者一樣，去選擇了符合自己利益的那個真相。

什麼是真相？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一個至少發生的事實：那些被消費的人們，被捏過來揉過去，都如夜行者鏡頭下的死人們，毫無反抗之力。

你看，我一邊在消費變形的真相，一邊在自我催眠。我本人就示範了典型的偽善，至於真相到底是什麼？被消費的夜行者搭檔在死前說：

操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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