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 saved her by loving him. He died for him by loving her.

看完全片之後我腦中出現的第一句話就成了這篇東西的標題，原因很簡單，我不會把這部片子歸為同志電影，至少從精神層面上來講它不是的。片中的亞當斯與她的同僚們所表現出的舉止在精神醫學領域中被稱為性別認同障礙（Gender Identity Disorder），是指一個人在心理上無法認同自己與生具來的性別。性別認同障礙通常在個體小時候就會出現，但也有在青春期甚至成人時才出現的情況，並且隨著年紀增長和性徵逐漸明顯而愈來愈強烈。從亞當斯的敘述來看，我們知道她屬於後者。

性別認同障礙與同性戀既有區別也有相似之處，用數學集合的方法說，這兩個群體之間的關係應該是交集。有的同性戀者自身存在不同程度的性別認同障礙，有的則沒有。區別點在於前者不接受自己的生理性別，往往通過要求變性和追求異性生活方式和裝扮來達到心理上的舒適；後者則是接受自己的生理性別身份，但是性亢奮的對象卻是同性。簡單來說，前者更傾向於精神而後者更傾向於生理。舉個例子，如果一個生理上為男性的性別認同障礙者喜歡與女性交往，那麼其才算是一個同性戀者。

當然，在現實生活中通常沒有那麼細緻的劃分。我講上面這些，是為了將影片中著重刻畫的「性別認同障礙者」這一類群體的存在拎出來，而不是將其單純地歸為同性戀者。

回到電影當中，首先來說說背景。影片是基於真實事件改編的，這件事的發生絕非偶然意外，因為它的時代背景是處於非常典型的人們對LGBT（女同性戀者Lesbians、男同性戀者Gays、雙性戀者Bisexuals與跨性別者Transgender的英文首字母縮寫）這個群體認識與接受的起步階段。近年講述這個群體的電影比如《平常心》、《達拉斯買家聚樂部》也都發生在這個時期，也就是上個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之間。80年代HIV爆發把同性戀及其相關的非常性向群體引入了大眾的注意力當中。我們知道，當某一種勢力佔據絕對優勢時，發生衝突的可能性是偏小的，矛盾衝突往往發生在兩種勢力的碰撞之間。整個社會環境對於這一話題的態度處在一種活躍而激進的狀態下，同志酒吧興起、LGBT們不再牴觸自己的身份，同時也讓那些反對的人們更加激憤。這也許是事情最終轉化為一個如此極端悲劇的導火索。

其次是角色。導演用這種簡單到幾乎是粗糙的拍攝手法，把人物的輪廓刻畫得入木三分，很大一部份要功歸於出色的剪輯。具有強烈對比性的兩個場景切換這種剪輯方式在片中運用了多次，並且每次都恰到好處。影片中間，亞當斯和巴利性愛的鏡頭和費舍爾到處尋找他的「戰友」陪伴他而未果的鏡頭被交替地剪輯到一起，乍看之下讓人覺得詼諧，實際上則表現出費舍爾病態地渴望人關注的不健全心智，急促的鏡頭交替之下暗潮湧動，為日後費舍爾與巴利之間的衝突埋下了種子。影片後段，亞當斯的參賽獲獎鏡頭與巴利慘遭殺害的鏡頭交替深化了悲哀的情緒，而影片的末尾，亞當斯在舞台上面目一新，美貌動人的表演與費舍爾接受審訊時仍然冥頑不化又是一處鮮明的對比。

有人生來正直勇敢，雖然或許會為他招致不幸，至少他求得了自己想要的愛情；有人也許過去對自己並非如此確信，但在經歷過一些好的事和壞的事之後，她也能找到繼續前行的方向。也有人，自始至終都認為自己是最偉大的那一方，他是他自己的中心，最終他的命運也被他自己埋葬。這三個角色，應該是電影作品將現實中的人物特性放大化與戲劇化的成功例子。

最後的最後，我想來解釋一下標題。雖然現實中事情往往來得比這冷漠許多，這個事件在被媒體從同性戀歧視的敏感視角報導後起到了狂瀾般的影響力，最終被拍成了電影，亞當斯在現實中的的原型被推倒了風口浪尖，她賣出了故事的改編權，不久就用這筆錢完成了變性手術（以上資訊來自本片的另一篇影評《不思量，自難忘》，作者Yolanda），但是，電影畢竟是電影，這終究是一部講述愛情的片子。男主角從最初被亞當斯外在的女性特質所吸引，到後來接受了她內在的身體上的男性特徵（第二次性愛時當亞當斯說不要往下了會毀了所有氣氛的時候，我們也看到巴利是如何反應的了），可以說是全心全意地愛上了她，亞當斯也是從那裡徹底地把自己交給了巴利，包括她最不認同的自己的那一面，可以說是巴利的愛將她從自我厭惡中拯救了出來；而最後，也是因為他愛的「她」所具有的特殊身份不被身邊的人所接受，導致了慘劇的發生。

影片結尾真實且殘酷地重現了巴利被殺害的畫面，結合之前他與亞當斯相愛時的那些甜蜜時光，以及亞當斯得知這一消息時的悲痛欲絕，具有很強的衝擊力。這是一部將美與醜陋完美平衡地詮釋出來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