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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狂野--Wild at Heart [1990]

我心狂野/野性难驯/不羁的心

7.2 / 101,014人    125分鐘

導演: 大衛‧林區
編劇: Barry Gifford
演員: 尼可拉斯凱吉 蘿拉鄧 威廉達佛 克斯賓葛洛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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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蔔特別圓

2015-01-22 03:12:37

《我心狂野》:愛在情慾與暴力的世界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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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狂野》 是一部聲明顯赫的電影,這是一部由真人飾演的動畫片,一個成人童話故事,這是一部虛張聲勢的、艷乍的、色情的、中規中矩的的好萊塢電影,它帶有西部片和公路片的影子,它盡挑逗觀眾感觀之所能來表達這個幾近崩潰邊緣的世界。無論影片投資出自何方,它仍然是一件典型的好萊塢商品,它的誕生完全出於商業考量。影片在向我們展示墮落陰森詭異的世界的同時,暗示人內心中火焰般的慾望是世界墮落的罪魁禍首。但是幾乎與此同時,影片本身迫與經濟上的壓力,它又在某種程度上誘惑著觀眾的肉慾。
      1990年5月,當著名導演、當屆評委會主席貝納爾多·貝托魯奇宣佈,第43屆坎城電影節金棕櫚大獎被授予大衛·林奇描寫性與暴力的影片《我心狂野》時,大廳裡同時響起喝彩和嘲弄的噓聲。此情此景,正好預示了影片上映後的遭遇,影評家和觀眾對大衛·林奇的這部影片毀譽參半,這位令人頭痛而又無法被忽視的導演,在繼《藍絲絨》、《雙峰》等一系列富有爭議的影片後,其《我心狂野》又一次擾亂了當代影壇。《我心狂野》根據巴里·吉福德的短篇小說改編。大衛·林奇所做的不僅僅是一個修補匠的工作,原著只有五頁,電影卻洋洋灑灑地擴充到兩小時,惟一保留下的是書中的對白。影片充滿了大量的大衛·林奇式怪癖,以殘酷的暴力開場並以此為開端,主人公的旅程幾乎全是內在經驗的反映。雖然沒有使用斷裂和快速變化的影像,但加入了許多詭異而與主題本身較不相幹的影像元素,再加上爵士樂、重金屬搖滾和貓王的情歌穿插交織,不免讓人覺得有MTV的味道。
      本片由於過於暴力和血腥,以致於在坎城電影節上獲獎時即招至一片不滿之噓聲。僅僅在獲獎三個月之後,它在美國發行時便受到影評家的指責和非難。一位法國影評家這樣評論此片:這部影片「充滿了情慾、暴力和搖擺舞,顯然,它具有會惹惱美國觀眾的一切」。大衛·林奇的電影往往將觀眾劃分到兩個極端。要嘛捧殺,要嘛棒殺。前者認為他那迷般的電影語言讓人如痴如醉,欲罷不能;而後者則認為他的電影毫無頭緒,莫名其妙到不可理喻。而對於《我心狂野》這部片子,大衛·林奇自己的解釋是,這是個地獄中找愛的故事。和眾多公路電影一樣, 《我心狂野》中的一對亡命鴛鴦在尋找他們自我的同時面對著這種各樣的誘惑和挑戰。而這些誘惑和挑戰不僅來自他們週遭的環境和人,還來自於他們自己的內心深處。
      可以說,塞勒和露娜在試圖逃離瑪麗埃塔掌控的同時,他們也開始逐漸地向彼此袒露心聲,並以此來釋放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懼。他倆以自己的狂野不羈的青春衝動向周圍的人與環境宣戰, 並對社會制度的合法性提出了質疑。而具諷刺意味的是,塞勒和露娜追尋自由的過程也是他們回歸理性社會的過程。尤其是當週遭的世界是如此的瘋狂的時候,那逃離它的方式便是回歸到一個有序而理智的世界。然而,兩人在尋求理智世界的同時,都必須征服自己心中對既定權威以及自我的恐懼感。為了促進情節的發展,使觀眾能更好地把握重要情節,大衛·林奇對兩場搶劫前的戲處理的十分曖昧。一場是波比和賽勒在酒吧里喝酒,波比乘賽勒酒醉後利誘、哄騙其加入搶劫,這裡給了酒醉後的賽勒抬頭看天花板時兩個類似照嘻哈鏡的扭曲鏡頭,效果十分明朗,一是表現出賽勒酒醉後神志不清,同時也間接反映了賽勒此時內心的迷茫和不知所措,一方面他現在身無分文,急需一筆錢來使他們倆能繼續逃亡下去,另一方面他又擔驚受怕,萬一當中出個閃失,後果就不會像上次只坐幾個月牢這麼簡單了,少說幾年更嚴重則甚至因此喪命。還有一場發生在搶劫前一會兒,露娜獨自一人在房內暗暗流淚,此前發生的所有不愉快好像都沒有這次令她如此傷心。悲傷的絃樂,波比的謊言,塞勒帶著墨鏡仍掩飾不住憂心忡忡的面容......大衛·林奇這兩個包袱抖得挺適時。
      在大衛·林奇的電影裡,他可以任意把玩他認為的極端個性,彷彿其中任何元素都逃不出他的魔掌......細心的觀者應該會注意到影片的音樂元素相當多樣,從JAZZ、搖滾、鍵盤樂到流行電子樂、鄉村流行樂再到最後那首膾炙人口的《love me tender》,大衛·林奇都能因時制宜地用於故事情節中,比如開頭塞勒殺人時表現出的振耳欲鳴的搖滾樂,兩人進入紐奧良後隨處可聞又入鄉隨俗的爵士樂,還有用於表達塞勒猶豫不絕的絃樂和電吉他的混奏。大衛·林奇對於整部片子的配樂控制得相當隨性,並且也毫不流俗,既張揚了自我個性又滿足了情節推進的需要。《love me tender》當屬其中的點睛之筆,當所有人都為塞勒和露娜最後分手感到失望和遺憾後,誰知他給我們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瞬間峰迴路轉,一窺其巧設的一個若夢奇緣(儘管此處情節設計惹有很大爭議)。當塞勒跨越一輛輛堵塞的車一路狂奔,與他的妻子相擁後唱出《love me tender》,場面著實令人動容,一對苦命鴛鴦經歷種種艱難困苦後終成眷屬,煽情程度僅次於瓊瑤阿姨......
      同大衛·林奇一樣,塞勒和露娜也負有極端的個性。除了搖滾和他那怎麼看怎麼蹩腳的功夫,最具特徵的還數那件象徵「個人自由信仰」的蛇皮夾克,影片中塞勒在平時都穿著,只有某些場景因特定的劇情需要捨去了。在一場搖滾派對上有一小混混滋事挑釁盧娜和他「個人自由信仰」,兩人單挑,結果小混混被塞勒一把潦倒在地,當所有人都認為塞勒會狠揍他一頓時,他卻並沒這樣做,只要求他向女友道歉並表示不想為難他,露娜也表現得很大方。縱觀全片,塞勒的暴戾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被這個變態畸形的社會所逼,在這幅自然「狂野」的環境下,自私、貪婪早已湮沒了人的本性,你不是行善就是作惡,中間層的人根本沒有生存空間。
      音效之外,大衛·林奇在片中對於光線的運用也頗具獨到之處,在塞勒同露娜做愛時打不同顏色的光調和鏡頭的色調,將情人在做愛過程中的激烈、享受、沉寂、迷離、憂鬱、沉思表現得淋漓盡致,大致有紅、黃、藍、綠、紫幾種顏色的鏡頭組接成,套用露娜的一句話來說:「當我們做愛時,你彷彿帶我飛越彩虹之上」......可能是為了突顯兩位主角始終飄忽不定的迷離狀態和其他人物光怪陸離的背景特色,影片在敘事上總體趨於泛黃的格調,只有某些需特別處理的場景,大衛·林奇的佈景才轉變得異常陰森迥異。本片中的演員表演出色。蘿拉·鄧恩扮演的少女露娜,看起來就像一個有意裝扮成成人的十幾歲少女,而這正符合角色的要求。蘿拉·鄧恩的母親戴安·拉德在片中扮演少女露娜的母親瑪麗埃,她扮演的這個為人狡詐、對自己滿懷憐憫的半老徐娘生動傳神,是本片最成功的角色。在這部影片中,尼古拉斯·凱奇也找到真正適合自己的角色,他的表演富有激情、真實可信。
     《我心狂野》是一部野性十足、不合常規的影片,充滿了種種可怕醜陋的地獄般的景像。在赤裸裸的性場面里,大衛·林奇又選擇了紅、黃兩色濾光鏡,更加強了感情氣氛。從類型上說,本片是一部暴露美國社會陰暗面的公路電影,同時也是許多片種的混合體,它集公路片、音樂片、恐怖片、犯罪片、黑幫片、強盜片、科幻片等於一體,反映了導演宏大的創作企圖。這些類型混雜的後果是給觀眾展現了一個離奇之境。本片大膽出位,充滿了色情、暴力、血腥和精神錯亂的幻覺,提供給觀眾的是強烈的感官刺激與激情的混合物。電影的影像處理天馬行空、極盡狂野之感,但故事情節卻常規甚至非常傳統:一對相愛的青年男女,不顧女方母親的反對,終於衝破重重險惡和陰謀,尋找到自己的《綠野仙蹤》。這是一個介於心理分析劇和驚險恐怖片之間既有愛又有恨的故事,故事雖然平淡無奇,但導演大衛·林奇卻以他大膽和充滿創造精神的想像為世界影壇留下了又一個堪稱「後現代主義」經典的電影文本。
      編導《我心狂野》時,大衛·林奇參考了兩部名片的經典模式:一是《雌雄大盜》,一對魯莽情侶沿途搶劫犯罪,直至死亡;另一是《綠野仙蹤》中的黃磚路和兩個女巫。大衛·林奇說:「《我心狂野》的主題是如何在地獄中找到愛情,這個特殊的地獄就是現代生活。就像《藍絲絨》一樣,性是《我心狂野》的中心。大衛·林奇呈現給觀眾的是一個五光十色、奇異錯綜的世界。它試圖通過年輕人狂野地尋找愛和理想的過程,表現出社會潛在的黑暗和人性的雙重性。影片開始,大衛·林奇借聽覺入門,用一個小小的手法引領全片,即一根火柴被劃著名,伴隨以形形色色的熊熊大火,最後火焰蔓延成一片,點燃了一間起居室裡的物品,由此形成一個災難的啟示性象徵,直到影片中間,再把這層意味深長的寓意展示給觀眾,藉此給人一種不安、焦慮的氣氛。電影中的美國是個荒誕的世界。火柴被點亮時的特寫、巫婆的影像、紅色的長指甲、水晶球、以及人物那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都被導演用來將電影的敘事結構割的支離破碎。大衛·林奇沒有解釋人物行動的動機,也沒有過多地給人物關係做註釋,一切都顯得如此不真實,如此的不可理喻。而在這背後是電影處處流露出的不安、狂躁和迷茫感。
      在視覺效果上,本片極具衝擊力,但遺憾的是缺乏必要的人物性格發展和充足的戲劇動機,其單薄的情節線也常爆出令人無所適從的裂縫,從而顯得有些失控。一些影評人認為,「儘管《我心狂野》充滿了意味深長的細節,但這證明不了大衛·林奇是一個敘事連貫、表達清楚的天才。」大衛·林奇的影片一個重要內容就是暴力,他的暴力與奧利佛·斯通的越戰片或商業電影中常見的暴力不同,沒有任何政治或道德觀上的隱喻性。在他的影片中,暴力的展示既赤裸裸,又是誇張;既是現實,又以強烈的視覺效果構成一種超現實的景像。暴力對於他的影片,不帶有任何敘事意義,而只是一種純粹的視覺效果,一幅幅地獄般的血腥圖景,沒有任何隱喻的包裹,而是剝離到最原始的血、肉,甚至骨頭,把觀眾帶入一種視覺上的夢魔,讓當代世界以一座地獄的面貌呈現在觀眾面前,一切血腥和醜陋,在他的影片裡都演繹成了充滿激情的史詩。
       這整個世界內心狂野充滿了古怪的念頭,是什麼拉扯開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是什麼令兩顆狂野的心無法交合,愛與被愛之間不是簡單的「我愛你,你愛我嗎?」,在這條人潮人湧的高速公路上勇氣、信念、責任聖三位一體缺一不可。即便心是狂野的,也有理由為夢想奮鬥,感謝大衛·林奇,這裡不是德州巴黎,感謝仙女指引我們:「別逃避愛」。《我心狂野》不是人們所期待的大衛·林奇式電影,缺乏大衛·林奇最棒的電影中那種夢一般的質地。在大衛·林奇以前的作品中,大衛·林奇達到了一種碎裂式的、幾乎是莊嚴的特質,喜劇和悲劇、諷刺和激情、以及令人著迷的真摯有效地融為一體。他的想像反射出潛伏在深處的種種無意識,其中有著難以言述的力量和危險。大衛·林奇承認,在製作這部電影時,「你有機會提供給人們在其他地方無法看到的東西,這些東西會使人的靈魂顫動」。這句話恰好可以形容這部電影:一段夢幻般的公路旅程,展示出了一幅介於五彩幻想和黑暗地獄的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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