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中的人機關係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貼一下自己在戴爺課上的期末論文……最後能優秀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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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中的人機關係
——基於薩曼莎的兩種形象的分析

0. 引言
        電子設備，類似於電腦、智慧型手機等，在如今演化出「非助手式」的角色。傳統的電子設備的功能充其量只能算作是高級的工具：人們可以用更高級的寫作件來代替陳舊的機械打字機，可以用手機中內置的地圖應用來尋找最佳的線路，而不是用放大鏡和紙質地圖。但是現在，人們意外的發現，他們已經得到來自電子設備的「情感信號」：類似於Siri和Cortana等智能語音助手，在她們執行枯燥的餐廳、酒店檢索任務之餘，已經可以和用戶進行簡單的對話。人們在「對話」，而不是在「應答」中找到了近似於人人之間的相處模式。由此便引發出一個問題：人機之間的關係，究竟能否達到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的高度？抑或可以更進一步？
        《她》的核心問題之一便是如此。薩曼莎是一個具有人工智慧的作業系統的實體化形象，該形象蘊含了兩層含義：作為作業系統的「傳統電子助手」形象，以及作為人工智慧的「情感伴侶」形象。在片中男主角西奧多的眼中，薩曼莎的形象便是在上述兩層形象之間進行變換。《她》便是通過這種變換和對比，折射出人機關係的本質和邊界：即描繪了人類和「具有情感」的人工智慧的關係能發展到何種高度。下面進行具體的論述。

1. 作業系統
        以作業系統形象存在的薩曼莎，和西奧多之間的關係在開始時依然是傳統的人機關係，這點可以從如下兩個角度分析論證：首先，按照電腦科學的定義，作業系統提供的是一個從用戶到設備內部硬件的通路，主要目的即是把複雜的硬件系統抽象成對人類用戶友好的介面和功能。什麼是介面？「介面是兩種或多種資訊源面對面的交匯之處」。因此從一開始，作業系統就是一個提供交互式服務的存在：用戶命令系統打開一個文件，系統會搜索硬找到用戶需要的文件；用戶需要郵件，系統負責從伺服器中接受郵件並呈現給用戶。這樣的功能即是用戶對作業系統的預期，也是西奧多眼中薩曼莎最初的形象：替他接受郵件，管理通訊錄，校對文檔等等。
        其次，從視聽語言的角度，在對切鏡頭中呈現的西奧多和薩曼莎有種非常微妙的聯繫：對於以主機形象出現的薩曼莎，西奧多眼中的她正如上圖，是人們觀察電腦螢幕的正常視角，而薩曼莎的觀察角度則是一般主機的喇叭位置。之後，薩曼莎一直以可攜帶設備形象存在，此時西奧多失去了類似於螢幕的視點，呈現的是類似於打電話的姿態與動作，薩曼莎從耳機斜後方瞄向西奧多。這種「非人類形式」的觀察視角，暗示了此時薩曼莎的形象。
        至此，薩曼莎和西奧多依然在情感的鋪墊時期，作為作業系統的薩曼莎只展現了她的「助手形象」。在影片的最後，薩曼莎在某種程度上「回歸「了作業系統的身份，但是展現的卻是另外一面：薩曼莎同時與幾百人保持類似的」親密關係「。現代作業系統從發展初期，便是為能讓多個程序同時執行的目標而努力。按照這樣的邏輯，薩曼莎可以算作是相當」優秀「的作業系統。但遺憾的是，在人和人之間的親密關係的範疇下，與多人同時交往的行為是不被接納的。在西奧多正不斷質疑自己和薩曼莎之間的關係的合理性的時候，這樣的消息對二人的感情是直接的、毀滅式的打擊。
        總之，薩曼莎的作業系統的形象，一方面建立了二人之間的信賴和感情，另一方面親手毀掉了這段關係。對於後者的解釋，涉及到更加複雜的人機倫理問題，這裡不加詳述。

2. 人工智慧
        或許西奧多的這樣一句台詞，能明顯的區別開作為作業系統的薩曼莎和作為人工智慧的薩曼莎之間的區別：「她不只是電腦，她有自己的人格，她不僅僅是聽令行事」。西奧多和以人工智慧形象存在的薩曼莎之間的關係是本片的核心，下面將從這樣一個問題出發來論述：為什麼西奧多可以和薩曼莎相處，但是他與其他戀人的關係最後都失敗了？
        薩曼莎的人工智慧形象的本質，在她初次出現時，已經從她自己口中說出來了：「而我之所以成為』我』，是因為我有隨著各種經歷成長的能力」。這種機器學習的方法，使得薩曼莎能根據自己的歷史經驗，尤其是與西奧多相處的經驗，來獲得進步與成長。電影中有一個有趣的片段，在深夜的廣場上薩曼莎對西奧多描述自己擁有對身體的感覺，實際上是從她對眼前的人群的觀察，「學習」得到的經驗。
        薩曼莎和西奧多之間的親密關係的形成，主要原因正是薩曼莎自身的學習特性。薩曼莎會在跟西奧多的相處中，逐漸成長為一個更能貼合西奧多需求的人工智慧體、薩曼莎的成長，從某種程度上與西奧多的前妻凱薩琳形成了對比（圖4）。在影片中西奧多的敘述中：「見證她的成長令人激動，我們共同成長，改變，但這同時也是最困難的地方，要成長而不疏遠，改變而不嚇人」這段自白表現出西奧多和前妻之間的矛盾產生的原因，正是因為兩人的成長造成的漸漸疏遠結果。薩曼莎的出現，彌補了西奧多心中的遺憾，他想和薩曼莎一起成長，一起見證身邊的世界，而薩曼莎也正好可以滿足他的需求。這正是二人親密關係建立的本質原因。
        另外一個決定性因素，是西奧多的角色的性格，尤其是他對真實的親密關係的處理。影片中西奧多總共經歷了三個真實世界中的關係，與前妻凱薩琳，與摯友艾米，與約會對象。上述的「成長與疏遠」只是西奧多單方面的歸因，在凱薩琳眼中，她並不這樣認為：「我覺得你總希望我變成一個快樂、開朗、樂觀、陽光的妻子」，以及「我們以前是夫妻，可是他受不了我，想讓我吃抗抑鬱的藥物」這樣兩段抱怨，反映的正是西奧多無法處理真實的情感。同樣的觀點在他的約會對象的口中說了出來，她認為西奧多是一個需要被擁抱的小狗，而這種性格讓她最後認為西奧多的憂鬱不絕會耽誤自己的幸福。而薩曼莎的出現，讓西奧多意識到自己可以擁有一段和自己跟前妻相處完全不一樣的戀愛模式。
        兩人最後的感情矛盾，比最初的感情形成要耐人尋味的多。影片中所暗示的原因，是因為二者的人機形態的隔膜。這種認識在電影中被精心的鋪墊與暗示：首先，薩曼莎無數次幻想過自己擁有真實的身體，不論是在廣場上人群中的閒聊，還是在和西奧多的虛擬性愛的過程中，抑或是在每一次西奧多難過的時候想要給出一個真實的擁抱。這樣的需求導致薩曼莎選擇用一個真實世界的女性作為自己的化身，來和西奧多相處。其次，從西奧多的角度，他和薩曼莎的關係在現實中經常受到身邊的人的打擊，他們對於虛擬感情的不認可，也讓他自己開始懷疑這段感情存在的意義。而且，作為一個人工智慧，薩曼莎的成長速度與思維都和西奧多之間有顯著的差異，比如影片的後半部份，薩曼莎會經常和西奧多聊自己讀的書，和自己的想法，而這些都是西奧多所無法理解。

3. 總結
        《她》中探討的人機關係，具有相當豐富的維度。和一個基於作業系統功能的人工智慧體的關係，本身就蘊含了和傳統電子助手的關係和人工智慧的關係的兩種維度。現代人正在經歷這樣一種變革，未來的電子設備會更加智能，更加貼心，本片只是提供了一種人機關係的考量。事實上，未來會有不同於西奧多的性格的人，也會有不同於薩曼莎的人工智慧，他們之間會碰撞出什麼樣的火花，只有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