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裡戲外都是中年危機

看完《制勝王牌》，我截了幾張斯坦森的大頭劇照貼到網上讓人猜，結果有說是《怒火攻心》，有說是《偷蒙拐騙》，也有說是《敢死隊》，猜來猜去猜不中。這說明一個問題，斯坦森的電影同質化實在嚴重：同樣的造型——腦袋光禿禿，一臉鬍渣，偶爾戴個墨鏡；同樣的表情——事不關己的似笑非笑，激怒時雙眼冒火，笑起來豪氣衝天；同樣的場景——都市，小鎮，低調的座駕；同樣的內容——禿子暴打壞人。十幾年如一日的戲路，除非是腦殘粉，否則要憑幾張沒有標誌性裝飾的劇照分辨，還真為難人。

一個演員被高度定型，有利有弊，利處是能形成堅實的品牌效應，固定的觀眾群，和穩定的商業保障。不好之處，動作打星這條路，吃的是體力飯，禿子年近五旬，打打殺殺多了也吃不消，近年來已經轉型不少，《閃電》、《蜂鳥》、《家園防線》都搏鬥稀少，似乎《玩命關頭7》演上壞人了。

《制勝王牌》改編自小說，86年的老版是伯特•雷諾茲主演。雷諾茲和禿子一樣，也是演了一輩子的硬漢，戲如其人，人如此戲，刀口上打過滾，已是半個傳奇，但日子不咸不淡，過得心有不甘，外表百毒不侵，心裡頗落寞寂寥。電影有一條主線，但不像以前毫不拖泥帶水的禿子電影，旁枝末節較多，重心不明，情節歸納起來是討生活、幫人復仇、賭博、打架、黑道審判、再打架，缺個明確的英雄目標（破案，營救，復仇），只是一些零碎的、不確定走向的生活片段的積攢，帶著見招拆招、日子總得往下過的江湖浪子狀態。

如果此片說和之前的禿子電影有什麼關聯，就是這份江湖氣了。不管演的是保鏢、警探、殺手還是黑道分子，禿子在螢幕上只有一個身份，江湖人。無牽無掛，口嘴油滑，拳頭說話，恪守底線和原則，心存小善良和小夢想，社會關係廣泛，人緣不錯，江湖經驗豐富，專治警察治不了的惡棍，作風老派，不用手機只上電話亭，用拳頭永遠比拿槍多（這一點在本片還借角色之口強調了一下）。上述特徵都是逐年遷延的，雖然這回故事不再一通到底，禿子還是那個親切的禿子。

這片子之所以令很多人失望，在於它講的不是一個江湖人殺死、搞殘了多少江湖人，而是這個江湖人怎麼搞定內心的負面情緒。通俗一點說，硬漢如何解決中年危機。基本上是個文藝片。一開頭就告訴我們，此人是很有本事的，經歷是很輝煌的，但同時他也意識到，壞人是殺不完的，錢也是賺不夠的。他煩躁（小說名heat，就是燥熱）的是，似乎永遠擺脫不了已不那麼遊刃有餘的江湖。用《笑傲江湖》的話來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怎麼退出。他的困境，就如同禿子作為演員的困境：要不要變，怎麼變，能不能變成功。從頭至尾，黑幫打手從不是威脅，對他來說，控制不住豪賭一把的心魔，遠比那些拿槍的壯漢更難以招架。當然，禿子一如既往地勝利了，拋下牽掛駕車離去，訣別了這個看上去無路可退的維加斯江湖。用他的話說，維加斯是一種病毒，很容易染上。但他找到了一劑良藥治癒，藥引是一個雇他當保鏢的天才少年。

打鬥方面，延續這兩年的縮水狀態，想看典型的禿子格鬥，需靜靜等待近40分鐘。他三次施展身手以一敵眾，第一場主動出擊，且對手稀少，以制服為目的，三兩下搞定，兼慢鏡耍帥；第二場對方人多勢眾，於是下手更狠，酒瓶板凳盡出，力求最短時間滅掉反擊能力；第三場對手荷槍實彈，為取命而來，所以禿子利刃在手，刀刀奪命，血漿血漿滿天飛，你為誰沉醉。三場打鬥逐次升級，很有層次感。導演是賽門•韋斯特，代表作《空中監獄》，與禿子兩度合作過《機械師》、《敢死隊2》。過氣導演和二線明星，也算金牌搭檔了。這部樸實無華的片竟然花掉了三千萬，如果不是禿子片酬比想像的高，就是在賭城取景真的很貴。（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