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大山壓迫下的女性畫家（7/10)

Big Eyes（2014)是《蝙蝠俠》導演Tim Burton的新作，根據真實歷史改編。習慣於哥德式詭異風格的導演這次呈上了一道輕鬆亮麗的小品，劇情簡單易懂，色彩清亮明快，但主題卻有它的深刻之處：在戰後抽象表現主義，波普藝術的現代藝術大潮中，傳統的寫實畫家，特別是女性藝術家是如何生存和發展的。

就算在美國這樣一個標榜自由開放的國度，五十年代的女性藝術家仍然受到了重重壓迫，個人的獨立發展可謂困難重重。所以美國老是指責別的國家的女性沒有自由，說她們時時處在三重大山的壓迫之下（夫權，政權和神權），其實從這個電影來看，美國自己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或者說，全世界都一樣。

首先是夫權。整個電影講的就是丈夫如何把妻子的畫作竊為己有招搖撞騙的故事。妻子（Amy Adams飾）只能長期隱姓埋名幕後畫畫，讓丈夫（Christoph Waltz飾）在台前風光無限。丈夫用各種手段壓制不讓妻子說出真相，久而久之妻子就變成了沒有個人身份的繪畫機器。她在地下室裡畫的大眼睛小女孩楚楚可憐，是自己對前夫女兒感情的依託，但到丈夫的嘴裡就變成了是他自己親眼見到納粹法西斯摧殘各族少年兒童，而批判法西斯的高大上主題。雖然丈夫本人根本沒去過歐洲。

其次是政權。這個政權泛指的是社會環境對女性藝術家的歧視。當妻子第一次想試探一個藝術評論家對她畫作的看法時，藝術評論家根本不覺得女性畫家可以畫出什麼成功的作品，言辭充滿了輕蔑。導演對於藝術環境也是處處嘲諷。比如人們根本不知道藝術是什麼，全憑媒體和藝術評論操縱。今天的風尚是Rothko的抽象藝術和Warhol的波普藝術，人們就趨之若鶩，完全冷落寫實的藝術作品。明天大眼睛小女孩變成了對納粹的控訴，獲得了社會名流的讚許，一下子又變成了身價千倍。總而言之，藝術不僅僅是藝術，更多的時候是吹噓，推銷和商業運作，在這其中充滿了各種謊言，歧視，利益交換和群眾無頭蒼蠅一般的審美盲目。

最後是神權。妻子後來實在受不了丈夫的「剝削」，終於分居，但是「娜拉走後怎麼辦」的問題在美國也有，妻子還是要協議向丈夫定期進貢畫作以求儘早離婚。終於，傳教士打開了妻子的大門，教她重新審視人生，免受奴役。在耶和華的指引下，妻子最終上庭狀告丈夫。電影最後的結局如同電視劇一般的倉促滑稽，經過一個類似包公斷案一樣的故事，神權轉換下的法權終於還妻子一個公道，給無恥的丈夫貼上了騙子的標籤。

雖然電影的結局是明亮愉快的，但是妻子久違的歡笑還是神權或法權給予的。她的新生仍然依靠或受制於男性（耶和華或者法官），而不是女性的意識獨立。電影最後的處理是簡單倉促的，但可能也是真實情況的反映。就算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的網路時代，當時五十年代獨斷專權的藝術評論家已經紛紛下崗失業，上不了新聞頭條了，但現在女性獨立藝術家的境遇是不是會比當時好一些呢？答案恐怕也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