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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俱樂部--Suicide Club

自杀俱乐部/自杀Circle(港)/循环自杀

6.5 / 22,342人    99分鐘

導演: 園子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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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希弗的石頭

2015-02-15 07:37:07

沒有表,沒有里,世界本是個樂園


美津子發現了驚人的秘密,電視上的蘿莉偶像組合原來竟然和自殺俱樂部有關,她按圖索驥地尋找,最終她找到了,但她找到的是什麼呢?

她推開門,看到並不是什麼驚悚的畫面,只是一群很普通的孩子。期間一直有聲音質問著她關於生存的問題,那聲音是孩子的聲音,卻是以畫外音的形式出現的,彷彿幻聽。因為她走進的並不是什麼自殺俱樂部的總部,自殺俱樂部不存在,她走進的正是她自己內心的幻覺空間,是她自己的自殺俱樂部,是拉康所說的「實在界」。

後來她站到了舞台上,聚光燈下她變成了主角,同時變成了被「觀看」的對象,暗示著取得主體化的同時不得不承受著實在界的凝視和質詢。面對孩子們的質問,她堅定地回答了「我有我自己的存在」,這句陳腔濫調贏得了孩子們的掌聲,但沒有讓孩子們停止發問。這就不很像,我們說一句大道理讓其他人和自己一度覺得很懂事,但依然無法解決任何問題嗎?因為語言的象徵化總有「剩餘」,那個剩餘總是主體無法面對的噩夢。


警察從開始調查這起緣由不明的集體自殺事件起,他就擔心起自己的家人也會尋死,但他看著他的孩子看著天真無邪的蘿莉偶像,就否定了這個念頭。他所犯的錯誤是,認為自殺俱樂部是一個確切存在著、有著邊界的團體,認為這個世界是合乎理性的,荒謬的事情永遠只會發生在「他人」身上。(這個邏輯幾乎在園子溫的每一部作品裡出現,例如《我們都是超能力者》裡柏青哥樓上的火箭模型真的起飛、《地獄為何惡劣》突然而來的「真槍實彈」的電影拍攝,在園子溫的電影裡極其超出常識的事情都實現了,那都是我們的由符號秩序和想像認同賦予的現實感無法消化的實在界入侵。)

家裡變成一片血海之際,給他打的電話,也許也可以看作是另外一處的幻聽,那聲音是他孩子的聲音,但來源是他自己,因為其中有句話是:「為什麼不能像考慮自己一樣考慮他人?」這個質問不可能來自孩子,因為孩子並不會如此愚蠢地反問(美津子那邊一樣),這只能是他的自責,是他的淫蕩超我發出的。這個問題不會帶來任何結果,如齊澤克所言,愛一個人並不是設身處地站在他的角度想,這恰恰是「愛」的侵凌性所在,而是尊重他「病態」的、超出「常識」的幻想(本片激進地直接把幻想拍成了現實,但當然我們也可把被鏡頭宣告為現實的事件為幻想),基於這幻想的行為,意義的回溯也只能填補自己的現實感,卻根本無助於「理解他人」。

或許「大人」們都認為「凡事必有因」。這必定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案件,存在著一個「主謀」。確實後來一個酷似《發條橙》的主人翁 艾力斯被當作是主謀被抓了,即使清醒的觀眾都知道,他並不是一系列自殺風波的原因,但有趣的是,之後再也沒有自殺的描寫了。或許接下來新聞媒體會給「艾力斯」編造一個不幸的童年(這裡他被當做替罪羊,也是園導表達對原作裡的艾力斯的同情。甚至也可以說艾力斯也不存在,我們都是艾力斯。)、會給自殺者都貼上自殺的原因,這樣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讓那些對自殺者一無所知的旁觀者維持現實感,去堵住實在界的入侵。人們或許會認為,平時快樂生活著的人都帶著面具,面具的底下是痛苦和壓抑,但假如不是這樣呢?假如誰也沒帶面具,世界如同莫比烏斯環,沒有表,沒有里,沒有虛構也沒有現實,那麼這個世界如《紀子的晚餐》的海報上所寫的,只能是一個樂園。

拉康說,自殺是人最本真的行為。我至今未琢磨出這句話的意思,但看著這群笑著自殺的孩子,也許能這樣理解這句話:象徵界是父親,他教會我們守規則,想像界是母親,她給予我們身份和主體幻象,只有實在界是「孤兒」存活的地方,所以也是人「本真」的場所。要獲得「父親」的認可,就必須接受「閹割」,本來不存在表裡的莫比烏斯環被剪斷了,一面是秩序和理性,一面是荒誕與虛無。這時人已經從樂園中被驅逐出去,分開了意識和無意識,產生了壓抑和精神病,享樂也被侷限於父法秩序所規定的範圍。但是,拉康所說的「女人」遵循的是「並非全部」的邏輯,她們可以在符號秩序的外側享樂,她們對「男人」而言就是一個恐怖的謎團,「女性的威脅在於完全接受死亡驅力的純粹主體的維度,給我們提供了一個非病態的、完全接納她的命運的主體的個案」,這句話不讓人想起本片和《紀子的餐桌》裡跳軌的女高中生嗎?

讓我們回到美津子和警察的幻聽上去(原諒我扯了那麼遠),經歷實在界的質詢之後,警察無法承受選擇了自殺,美津子也在幻想空間中被剝皮了(這等於是自殺了)。但最後一幕到底應該怎麼解釋呢?。美津子,是園子溫初戀的名字,是一種法國香水的名字,多次出現在他的電影裡:同時有著妓女和大學教授身份的美津子、在血海地獄裡做著勝利手勢的美津子、放棄過去和身份的美津子,她們都是拉康所說的「女性」,舞躍於實在界的樂園無所畏懼,全身上下散發著危險而神秘的生命力和性感,從她們身上才能看到樂園曾經存在。有的美津子享樂致死,有的美津子選擇回歸,這裡的美津子既死了又沒死。或許她留了一條(符號性的)生命,來為所有的自殺者發聲:她對年輕警察的挽阻,先是憤怒再是疑惑,她望著鏡頭,那眼神就像所有子女對父母的眼神——他們永遠無法了解彼此。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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