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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蜜--Comrades Almost a Love Story

甜蜜蜜/Comrades:AlmostaLoveStory

8.1 / 7,403人    Canada:118分鐘 | Taiwan:116分鐘

導演: 陳可辛
編劇: 岸西
演員: 黎明 張曼玉 曾志偉 張同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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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踢踢

2015-02-15 23:43:00

有些愛,只能止於唇齒,掩於歲月


愛情動人,亦傷人。是牽掛,亦是負累。會欣喜,亦會悲憂。有收穫,亦有缺憾。明了這一層,面對《甜蜜蜜》接連不斷的糾纏與錯失,方能感同身受。

可《甜蜜蜜》不只是一部愛情電影。它的野心,是透過特定時代中普通人的奮鬥與掙扎,勾勒人與命運的關係。

1986年,黎小軍到香港投靠姑姑,為了掙錢,把老家天津的妻子小婷也接到香港。彼時,內地和香港不僅是意識形態的差異,生活水平也頗有隔閡。

香港人習以為常的事物,在木訥憨厚的黎小軍看來,都無比新鮮。他不會坐自動扶梯,對麥當勞充滿好奇,看到李翹用BB機,也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道一聲「你真行」。畢竟,在內地,BB機還是最時新的玩物,非「大款」不能得。

但在給小婷的家書里,黎小軍卻有含蓄的情意。寫信,要用麥當勞「很漂亮」的墊餐紙,因為天津沒有。分明是送雞鴨,卻謊稱「是干運輸的」。拿著微薄的薪水,也都略過不提,只說些英語班的事。當年赴港的內地人,哪個不是懷抱去資本主義世界淘金的幻夢。上進,便是希望。

廣州來的李翹,也有同樣的執念。在麥當勞打工,為英語學校做兼職,年宵擺攤賣鄧麗君的錄音帶,炒股深套後無奈做了按摩女郎,心底始終憋著一股狠勁:「在香港只要你拼命苦幹,什麼都可以。」其實,她也並不貪心,不過是買兩件屋,一間在香港自己住,另一間在大陸給媽媽住。

兩個心有所繫的內地人,就這樣在香港邂逅。起初,李翹看不上黎小軍,賺他讀英語學校的佣金,差使他幹活。黎小軍也並不計較,儘可能幫李翹賺錢。

當黎小軍騎著單車,載著李翹穿梭於香港擁擠的街頭,鏡頭一轉,李翹穿著深藍色牛仔褲和黑色尖頭皮鞋,而黎小軍的打扮,則是破舊帆布鞋和灰色工裝褲。乍看之下,這是港妹和北佬、進取和保守最直觀的對比。

待到年宵擺攤,鄧麗君錄音帶滯銷,李翹才亮明白己廣州人的身份。而黎小軍也一吐心聲:「我擔心我不讓你來討我的便宜,你就不來找我,那麼我連香港唯一的朋友都沒有了。」

是夜,兩人一起吃了頓團圓飯,窗外風雨大作,幾番曖昧,歸於溫存。

這當然是愛情,但又不完全。因為,李翹更看重多金的夢,而黎小軍的家裡,還有小婷。在公用電話亭,黎小軍和小婷通話,說著祝賀新年,卻來了一句「我愛你」。沒說出口的那層意思,是對不起。而在麥當勞餐廳,對了一溜吉祥話之後,李翹的一句話,算是給彼此的負罪感鬆了綁:友誼萬歲。

人在困頓,寂寞有時。黎小軍和李翹還是會去527房間,掙錢仍舊是他們在香港生活的基調。哪怕李翹炒股血本無歸,幹起不甚體面的工作,黎小軍依然相伴左右。

直到鈍感的黎小軍帶著李翹去首飾店,買了同款的手鏈,一條給小婷,另一條給李翹,矛盾才徹底爆發。對李翹來說,黎小軍有家室是愛情道路上時刻迴避的問題。或者說,正因為這層「保障」,能令她約束對黎小軍的情意。可手鏈卻徹底引爆了身份的焦慮。朋友,還是愛人,魔障開始顯形。

之於當時的人生,李翹不可能為了飄渺的愛情,放下對物質的渴望。她說:「黎小軍同志啊,我來香港的目的不是你呀,你來香港的目的也不是我呀。」

說到底,只是不願想像未來,也無從確定關係。冷落幾度,黎小軍送來傳呼,說了再見。

再見,已是1990年。黎小軍在香港迎娶小婷,實在的夢想落地了。而跟著黑社會豹哥的李翹,作為嘉賓出席婚禮。

眼下的生計不再是問題,壓抑的情絲重新翻滾。當汽車電台放出《再見我的愛人》,黎小軍又為李翹拿到鄧麗君的簽名,舊日繾綣又上心頭。這是兩人最接近愛情的時刻。

「黎小軍同志,我們怎麼辦。」「我們不可以再騙自己。我會回去找小婷。」「那我呢。」「你自己決定。」「我想每天睜開眼都看到你。」

可就當黎小軍和李翹準備攤牌,豹哥卻出事跑路了。送李翹去見豹哥的岸邊,黎小軍說了句:「我等你。」但打了一夜傘,下了一夜雨,什麼也沒等到。

黎小軍老實、勤勉、怯懦、糾結,是每一個普通年輕人的鏡像。他對李翹的愛,沒有決然,缺少勇氣,固然有綿密與慰藉,卻免不了令人失望。對小婷,他又猶豫、徬徨,以致熬成了傷害。

向小婷坦白的時候,有這樣一段對話。「那你為什麼還要和我結婚?」「這是我的理想。」

而隻身奔赴紐約之前,給小婷的信里,黎小軍這樣寫:「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勇敢的男人。我不敢要你原諒我,我只是想,我們一起這麼多年,走過的路這麼長,小婷,我也難過的。」

道德的自律,外界的壓力,一時的目標,都是愛情的砝碼。而此地的圓滿,常常也意味著遠方的破碎。

如果幸福是愛情,遺憾也是。如果經歷是愛情,記憶也是。

電影裡有一條支線。黎小軍的姑姑一生都惦念好萊塢影星威廉霍頓,總念叨威廉帶她去半島吃飯的那天。縱使迫於現實,她要和市井中人攜手一生,關乎愛情的記憶,卻似吉光片羽。為此,她堅持「不要叫我姑姑,叫我Rosie」,也直言「可能威廉早就不記得我了,不過不要緊,我記得就行了。」得不到的愛,也可以是一生。

最後,黎小軍和李翹還是在紐約的電視機櫥窗前相遇。新聞里,正播出鄧麗君的死訊。當《甜蜜蜜》的歌聲想起,兩人各懷悲意,卻又轉頭相見。一笑,好像就過了一生。

是否走到一起,已經不再重要。至少,黎小軍和李翹的生命里,有自行車和鄧麗君,專屬於彼此,安放在腦海深處。

有些愛,只能止於唇齒,掩於歲月。等命運垂顧,留時間解答。而《甜蜜蜜》的意思,就是再苦再難,笑一笑,都有甜蜜的回味。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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