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如蓋是相思

《霍比特人》前兩部放到當下電影堆里，其實仍是上品，但劇情稀釋後的拖沓和硬把小品扮史詩的違和，總覺有些虛浮。於是，第三部《五軍之戰》，更多是出於舊情走進影院，卻沒想到這片長最短的一部看得心潮澎湃繼而果斷二刷。巴德父子的屠龍一箭、比爾博掌中的那顆橡子、瑟蘭督伊見部將陣亡後的沉痛眼神、陶瑞爾與奇力的生死之吻、索林與摯友的臨終對話、萊格拉斯北上前的父子話別、片尾完美照應《魔戒》首部曲的甘道夫再訪夏爾，一連串的淚點。《五軍之戰》不靠賣舊情，已經足夠精彩充實。片尾一張張素描畫載著熟悉的容顏徐徐浮現，皮平的歌聲悠悠響起，the last farewell，依依不捨，圓滿道別。
 
初聞《魔戒》，應拜1998年的某期《大眾件》所賜。正式見面，則仍是要到幾年後的《魔戒》首部曲電影上映。坦白說自己算不上博聞強識的鐵桿書迷，《霍比特人》、《精靈寶鑽》等周邊並未拜讀，也始終分不清複雜的精靈譜系，但《魔戒》於我確實有著不可替代的特殊意義。
 
跑圖書館藉資料、上網下載劇本、和朋友註冊龍騎士城堡論壇初次做翻譯……第一次發自內心享受英語的樂趣，猶記得2002年7月，坐在灑滿陽光的公交車裡抱著剛買的《魔戒》從書店回學校時的雀躍滿足。雖然和以托肯恩為緣起、最終成為貨真價實奇幻小說宏篇譯者的友人相比，自己只算路過這座文學殿堂而未曾真正走入的門外人，但的確也是自《魔戒》起，奇幻文學成了閱讀偏好，也由此讀到了更多優秀作品。
 
同樣難忘的，是一同徜徉中土的朋友們。曾經在放假時，和對門的室友把社團裡的電視搬進宿舍，打工之餘窩在屋裡把4D9看了一遍又一遍；假公濟私給家教的妹子安利《魔戒》，自此成了影友直到今天；借朋友的CD player獨自聽OST聽到默默流淚；多年後《霍比特人》上映，和身旁的、遠方的老友們千里共中土，刷完電影后同步交流吐槽。
 
「魔戒」是一段旅程，中土是一個世界。與終點相比，行程和旅伴的意義更加重大，托肯恩的世界裡有關於我和朋友們生命里一段無限美好的回憶，所以每每想起「魔戒」二字，心裡都泛起別樣的暖意。
 
二刷《五軍之戰》後心緒難平，翻起與《魔戒》相關的隻言片語，忽然看到2005年曾寫過這麼一段話：

「從不擔心激情走向平靜，從不拒絕前方更美的風景，因為我知道曾經的過往一直留在心裡，不曾離開。所以總是很安心，因為相信自己不會忘卻。就像前段時間，用10個小時重溫魔戒三的4D9。一開始兩年前的狂熱不再，只覺得買了是善始善終，愛退化成一種習慣。結果，看花絮看到淚流。朋友大黃曾經說過，』下次再出魔戒估計就是25週年紀念版了』。不過，告訴自己有東西可以用25年來期待和牽掛也是很好的。像種下一棵樹籽，多年以後，在以為已經忘卻的時候，驀地發現它已經長成大樹，枝繁葉茂。透過葉隙間斑駁的光影，二十五年前那個安靜的午後，宛在眼前。」
 
類似「魔戒」這樣的人生片段可遇而不可求，在一部真正偉大的作品和演職員大家庭全身心投入還原的影像中和朋友們一道沉迷、經歷、回憶。我們不是作家，很難長時間地坐在那裡雕刻時光，或者雕刻自己。那些當時不能自己的感觸化作回憶與筆跡，是用片刻時間在生命里劃下的淺淺印記，或者可以說是用一小截生命在時光里灼出的小小焦痕。和人生中的重大抉擇和改變相比，它們看起來太過瑣屑。無論人生還是時光，二者都太過慢慢無垠川流不息，如果不曾特別用心，一旦走過，這些獨一無二的標記就再也找不見蹤影了。所以還是想細心收藏，就好像比爾博從貝恩花園裡撿來貼身攜帶、歷經波瀾萬丈的冒險後回鄉種下的那顆小小橡子，以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