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甜

大學時候還沒看過這部電影的時候，總是聽高習男念叨它，忘了是因為射手和處女的梗，還是他說雜誌上寫這是陳可辛自己最認可的一部片。
今天再看，還是莫名的想起他。
前面演外省青年初到香港打拼，看張曼玉一人打幾份工拼命賺錢，想起《旺角卡門》里飯店做服務生的張曼玉，《阿飛正傳》里守著便利商店的張曼玉，發現演勞動人民的張曼玉真好看。
年輕人容易覺得愛錢的人庸俗。愛錢，何嘗不是太愛生活，太有熱情的體現，特別是自己掙錢，掙得熱火朝天。
電影院裡想起前段時間高習男說他考完研之後在編導學校教課，又在家裡上小課，藝考時候統考期間複印好多往年校考的真題答案外加自己整理的應試技巧去賣。一時說要去賣烤餅乾，一時又說快要過年了，湖南人愛放煙花，回家就去擺攤買花炮。一直想著她，在電影院裡傻笑。


電影名字叫《甜蜜蜜》，卻幾乎是最不甜蜜的愛情電影，或者，它是愛情電影嗎？
小人物艱難求生，被生活趕著匆匆忙忙停不下腳去纏綿悱惻。兩個人沒說過一句情話，唯一一句表露情誼的話，是新年時候的一句「友誼長存」。
人啊，都太難了，李翹知道黎小軍有愛人，不勉強他什麼。兩人決定在一起以後，到碼頭去送曾志偉的那一場。以前我一直以為是曾志偉不要張曼玉和自己跑路，不計較她愛上別人，騙她說自己在台灣一堆老婆。是他男子漢的心胸和大氣感動了張曼玉讓她沒有回去找黎明。
今天再看這一段，突然想，那個時候的張曼玉，對眼前這個男人也是有同情吧。他什麼都沒了，馬上要孤身一人去逃難。孤身一人又欠了一身的債，這個苦她受過，她不忍心看他再去受。不像愛情，更像人的義氣。

兩人的故事裡似乎沒有一次甜蜜時光，一次浪漫約會也沒有，一頓正經的飯也沒有吃過，唯一一次逛首飾店還是為黎明的愛人小婷選禮物。她想多見見他，也能想辦法幫他老婆的忙。窮的時候在廉價的情人旅館做愛，捨不得多花房租過夜，成了有錢人，還是回到這裡。

她需要他總是在自己最不濟的時候：炒股票血本無歸，他幫不了她還買條和愛人一樣的手鏈給她添堵，她跟了豹哥。
幾年後在紐約城，豹哥暴屍街頭，她在被遣送回國的警車上看見他騎自行車過去，使勁在後面追趕他。費了一番力氣，兩個人最後還是擦肩而過。

她站在紐約街頭，唯一能依靠的男人死了，有過情分的男人不知去向，沒錢又不懂語言。可總得活呀。她總得想辦法活下去。


這次看，看出「甜蜜蜜」——鄧麗君在電影裡的作用，鄧麗君是他們的貴人，是電影裡推進兩人關係變化的導火索，是平淡劇情里不多的「戲劇性」，也是他們的「命運」。

第一次鄧麗君出現在跨年時候張曼玉的攤位上，她下了血本想在新年夜賣卡帶掙一筆錢，結果生意折了本。心情落寞，她勉強說出自己真實的出身和黎明一樣是大陸人。兩個寂寞的人在一頓簡單的團圓飯之後從友誼跨到了發生關係的一步。

第二次鄧麗君本人在香港街頭出現，這時候黎明已經娶了家鄉的愛人小婷，張曼玉也終於藉助豹哥混成了再沒人瞧不起她的真正的香港人。張曼玉望著黎明背影里鄧麗君在他背後的簽名，無意按響了喇叭。兩人四目相對，再也忍不住。

最後一次電影結尾，偌大的紐約城，小小的人，幾年中兩人生活再無交集。鄧麗君逝世的消息又同時讓兩人百感交集。紐約熙熙攘攘的街頭，張曼玉在櫥窗里看到鄧麗君的錄像，再抬頭，又看見黎明的臉。


甜蜜蜜真是好電影，複雜，不堪，苦澀，也甜，甜味在後面。講生活，講生存，講無奈，講一點點，一點點愛情。一點點愛情放進熱騰騰的生活里，好美，美得深，美得讓人願意信。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