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時間回到愛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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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好的電影基於一個好劇本，演員的表演功力和導演最終用鏡頭呈現出來的敘事。《萬物理論》由霍金的第一任妻子簡.王爾德的傳記改編，把敘事中心放在這位患有漸凍症的科學家的日常生活中。主演埃迪.雷得梅恩（Eddie Redmayne），在外形與氣質上接近真實人物，其演技更值得稱讚，精彩地展現被禁錮在輪椅上的無法說話更無法正常傳達喜怒哀樂的霍金那複雜的神情。儘管電影敘事以時間為序，但導演將節奏調度得當，既用冷暖色調配合敘述的張弛，又能用細膩的鏡頭深入表現人物內心，使電影的表現魅力超越了對情節的追新，不會讓人覺得無聊。
    影片開頭，霍金和自己的好基友，輕快地踩著單車，趕往酒會，青春氣息撲面而來。二十歲出頭的霍金，拿到一等成績進了物理學的尖端領域劍橋做研究，喜歡一邊聽格瓦納一遍解數學題，在酒吧里與同學語速飛快的爭辯有關宇宙誕生的問題，用帶著點任性又讓人無法抗拒的眼神向心儀的女孩邀約，一切都襯托出這個勢必在物理學尖端領域大有作為的學苑青年的意氣風發。
    在這樣美好的年齡、優雅的環境，墜入愛河的契機往往只需一個眼神的交換。霍金與簡就這樣在舞會上一見鍾情。兩人的對話頗有意思。霍金問道，science？簡答到，art。思維方式完全不同的理科男和文科女相遇了。霍金是無神論者，他把宇宙學家解釋為一群很聰明的不信仰上帝者。簡則是個教徒，信奉英國國教。儘管學科和信仰迥異，但二人在交談地很愉快。酒會散去，兩人顯然有些不捨，簡留下自己的電話，霍金雖有些羞澀但很樂意地收下了。二人感情迅速升溫，在一群劍橋青年男女參加的五月舞會上，霍金用紫外線照射出恆星的毀滅和誕生的時刻，來類比男生的領結在藍光的照射下發出的螢光。談到簡為什麼要學中世紀西班牙詩歌，她引用The song of the happy Shepherd「不要在天文學家那尋找知識，他們只是用望遠鏡，追隨恆星旋轉的軌跡」，意即，文學、科學在解釋世界時有它各自的尺度。煙花綻放在康河上，兩張美麗的臉龐在流動的光影中，綻放出迷人的笑容，影片的前部份就如童話般優雅而美好。
    在籍童話營造的氛圍下，導演用幾個乾淨而緊湊橋段塑造這位天賦異稟、風雅而驕傲的主人公形象。霍金用纖長的手指輕捏著粉筆在黑板上演算的專注神情，略顯蒼白的臉色和清瘦的身形，走路時既帶著不善交際的羞澀又持有天才的孤傲，使主人公散發著令人著迷、憐愛的靈氣。觀眾如果留心，會發現一下令人不安的小細節，霍金在旋轉時好像隨時會失去平衡，在黑板演算公式時手的顫抖無力。這些身體的暗示霍金也逐漸意識到了，在他感到無法支配自己的手的那一刻，臉上浮現出微妙的表情。鏡頭隨即剪輯至正在極速行走的霍金，伴隨著快板的配樂，突然，他重重地倒了下去，導演用慢鏡頭表現這個過程，讓人有種藝術品被摔碎的揪心。
    被命運宣判了死刑後，霍金沉默地坐在浴缸里，冷色調的浴室和強烈的白光使他的背影更顯瘦弱，影片激昂的前奏凝滯了下來，生命的熱情冷卻進入冰冷的嚴冬。
    愛情的偉大之處在於，一旦發了芽，越是嚴寒的暴風雪，越能催發它動人心魄的力量。簡找到一直迴避著她的霍金，對他說，你如果不陪我去打棰球，我就再也不來見你。霍金站起來，拿起球棍走出去，他的身體因歪歪扭扭的步子而極不平衡，竭力將一個個球打進球門。簡在一旁看著，眼眶裡淚水在打轉，但她收住悲傷，一臉堅毅地走向這個男人。她義無反顧地告訴他，我愛你，我要和你在一起，就算只有兩年我也不在乎。接著，她熱烈地吻了霍金。兩人在溫馨的婚禮上合影，臉上洋溢著甜蜜的微笑，十指緊扣，似要在生命的時限到來前，抓緊當下的每分每秒。
    愛情的悖論在於，它真誠地作出承諾之後便功成身退，把責任交給了婚姻。婚後，簡將對霍金的愛融進日常的體貼與關懷。婚後，他們喜悅地接連迎來了三個健康的孩子，也一起打破了霍金只有兩年可活的醫學判定。霍金堅定地對簡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相信愛會創造更多的奇蹟。
    他的確活下來了，但伴隨的卻是自理能力的喪失，從不能走路，到不能平穩地用勺子吃飯、不能說話，甚至無法用表情傳達喜怒哀樂。簡拿著字母拼寫板試著與他溝通，他費力地傳達出一個個簡單的單詞，偉大的思想只能象牙牙學語的孩子一樣與這個世界建立聯繫，眼裡滿是委屈。
    他真心地感激簡的付出，因為她的無微不至的照料，他可以安心地進行思考和工作，並取得令他聲名鵲起的成就。可在生活中，自己的脆弱和尷尬全部暴露在愛人面前，只能像孩子一樣接受簡母親般的照顧，無法替她去緩解生活的重壓，到後來只能容忍她在精神上的出軌。愛情的浪漫與自尊早已消逝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感激與親情，只是因愛而結合的初衷不時狡黠地閃現出來，在心中留下隱隱的怨意。
    新家庭看護的出現讓兩人的關係新增隔閡，霍金最終向簡提出離婚，簡對他說，我愛過你，並且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I have loved you，and I tried my best）。聽完，霍金難以傳達表情的臉上留下了痛楚的眼淚。最終二人和平分手。
   《萬物理論》譯自 a theory of everything，影片一開頭霍金就說，宇宙學家只信奉一則簡單的公式，它可以解釋宇宙的萬物，證明時間的起源，他的任務就是找到它。當他興奮地向簡關於描述時間有起點的假設時，簡繞著他逆時針旋轉，意示時間倒流。最後，影片以回放的方式回溯至二人相識之初，回應了他一直致力的時間起源的研究，也讓時間回到愛之初，記住它真誠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