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試圖去彎曲湯勺，彎曲的是你自己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the matrix》的部份情節很有禪意，對此每個人的理解和解讀可能是不同的。對於藝術來說，作者的創作本意並不重要，讀者、觀眾、聽眾感悟到了什麼，才是最具價值的部份（從這一點上來看，我們80後一代在大學之前接受的教育都在強調唯一、標準的答案，極其失敗）。作為一個碼農，我也來說下我對這個片子的感悟。

【劇情解讀：嚴重劇透】

20世紀初，人類成功研製出人工智慧（AI）。但是AI和人類發動了戰爭，最終AI勝利。人類為了切斷AI的能量供給而封鎖了天空，但AI找到了另外一種方法獲取能源，即人類肉體的生化電能與核能。於是AI開始圈養培育人類的肉體，並通過複製繁殖。沒有意識，人類的肉體無法單獨存活，所以AI必須設計一套仿真程序，讓人類的意識得以在上面運行。這個仿真就是matrix（母體）。

說到matrix之前，先說說AI本身。AI本身就是個程序，它運行於main frame（即主機，硬件+作業系統）上，並控制著主機。人類設計的AI由兩個主要部份組成：邏輯運算部件、數據存儲部件。電影中的architect（白鬍子老頭）就是邏輯運算部件，oracle（印度阿婆）則是數據存儲部件，通過名字也能理解：）

architect作為核心的邏輯運算部件，他被設計成是完全理性的。他具有極高的智力，控制著一切。matrix仿真系統就是他設計出來的。

oracle作為數據存儲部件，則被設計得頗為感性。她依靠直覺行事，並因為是數據存儲系統，擁有極大的數據量（very big data），所以無所不知，還能夠通過big data做出很多預測。

主機上並非只有AI程序自己在運行，同時運行的還有一些古老的程序，比如囚禁key maker的哥們。他們有時會侵入matrix，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比如通過系統後門運送一些非法程序進入matrix，電影中的小女孩就是這麼進入matrix。不過這只是些細枝末節。

回到matrix本身。

第一代matrix被architect設計得完美無缺，它依託於一組相容的數學方程，具有完全的確定性。這一代matrix被設計得沒有痛苦，一切都是美好。但architect發現絕大多數人類最終發覺世界是不正常的，並開始排斥matrix。系統崩潰了。為什麼會失敗？architect認為，人類思維是一種低等智力，它並不是完美的。人類是通過痛苦和苦難來認識世界，過於完美只會讓人類發覺異常。

所以第二代matrix的設計，architect仍然依託於一組相容的數學方程來設計，但他完全仿照人類和人類歷史，真實還原人類所有醜陋的一面，戰爭、屠殺、欺騙……最終，系統又崩潰了。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為什麼人類最終都會發覺matrix系統的異常，開始產生排斥？這個問題，對於完全理性的architect來說，是沒有答案的。因為對於architect這個邏輯運算部件來說，宇宙就是完全確定性的，就是一組數學方程，這是他對宇宙的認識。但oracle具有感性的一面，她找到了答案。她發覺人類具有自由意識，而自由意識的根本述求是自由和選擇權。只有為人類意識提供選擇權的matrix仿真系統，才有可能成功。

所以第三代matrix（也就是電影中表現的），被設計成具有選擇權的系統。但人類的意識不是完全理性的，有時會受情感的影響而做出一些非理性決策，比如愛情、慾望。所以，在非理性條件下做出的選擇，就會給matrix系統的運行引入不確定性，系統的運行並不是完全可被數學地決定。結果就是，第三代matrix由一組不完備的數學方程組決定。這個方程組沒有解，不能完全平衡，存在漏洞。

這一代matrix能讓99%的人類滿足，但就是這剩下的1%的人類，還是會發現異常存在，而對系統產生排斥，造成災難性的破壞。architect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是zion、救世主和smith。

architect是這樣來考慮的。讓那些最叛逆的人進入zion，來反抗機器，給人類帶來hope。當zion發展到具備威脅的規模時，機器再摧毀並重建它。但zion的普通人，是清楚難以抗衡機器的。所以，需要設定一個救世主（neo），進一步增強人類的革命信念。救世主的選擇，一定是具有極高悟性的人，他最終能夠參透禪機，利用這一代matrix的不完善，而發展出強大的超能力（怎麼做到是後話，下文會表）。整個過程，oracle會引導他們，包括告訴zion人民救世主的存在，引導大家找到他。最終，oracle又會引導救世主釋放自己，獲得超能力，去見architect，並最終在zion被摧毀後重建zion。一切都在architect的掌控之中。這個過程循環了5次，直到第6次，也就是電影中的這一次，發生了一些非預期變化。

見到architect時，救世主（neo）面臨兩種選擇。第一種選擇，neo帶領大家繼續反抗，但機器最終會摧毀zion，自由人類也將完全滅亡。第二種選擇，機器同樣摧毀zion，但neo可以帶走16女、7男重建zion，自由人類得以延續，但這個模式會持續循環下去。

前5代neo都理性地選擇了後者。但第6代neo，因為和trinity的愛情力量驅使著他，為了回去救trinity而選擇了前者。這種選擇，理論上就會帶來zion的滅亡和機器世界的嚴重創傷。

zion面臨毀滅。然而，意外再一次發生。

這裡不得不提到smith，就是戴著墨鏡滿大街追殺mophias人等的那哥們。smith是architect的設計，他的設計初衷是作為door keeper，用於平衡侵入matrix的zion人，比如mophias人等。理由是，如果任由mophias人等自由出入zion，自由喚醒人們，還是有可能造成巨大的破壞。必須有一股不受matrix系統數學規則限制的超強勢力，他能力超強，動作快到可以躲子彈，自由侵入其他人類，讓mophias人等只能成為地下黨，這股勢力就是smith。smith是被設計為具有自由思想的程序，他把守著matrix，到處追殺mophias等人。

問題就出在「自由思想」上。具備自由思想的程序，就不能完全受architect控制，具有一些不確定性，這就埋下了禍根；同時，自由思想從根本上有對自由的嚮往，電影中的smith不甘心受到matrix的束縛，他想獲得自由。所以他千方百計的想獲取zion主機的密碼，想早點滅掉zion好使自己的使命完成，得到自由。但是中途他被neo摧毀了。一個退役的程序，原則上要被刪除。但這一代smith為了避免被刪除而逃跑了。又因為smith不完全受architect控制，所以architect也拿他沒辦法。逃跑後的smith，類似病毒程序，到處複製自己，感染了matrix系統中非常多的人。但因為被感染的普通人，能力有限，所以不至於摧毀整個matrix。

再回到zion和機器的恩怨情仇。前面說到，oracle作為AI的一部份，最初被人類設計為具備感情的程序，她發現neo選擇了抗衡機器，而architect又完全理性地知道機器不會輸掉戰爭，所以不會妥協，這必然會帶來一場災難。所以oracle走了一步險棋：讓smith感染自己！被感染後的oracle（準確來說是感染了oracle的smith），具備超強能力，迅速複製自己，擴大勢力。他的能力，足以毀滅matrix，侵入主機，毀掉architect和機器世界。而architect自己進入matrix後，又不具備超強的打鬥能力，搞不定smith。即便他具備超強能力，也沒有勝算，因為這個smith是oracle，在matrix世界可以和他平起平坐！所以，這就給neo和architect的談判提供了籌碼。

neo的條件是：自己進入matrix搞定smith，作為回報，architect要立刻停戰，給zion人民和平。architect同意了。

當然結果就是，neo和smith同歸於盡（怎麼做到的，下文會表），zion和機器達成了停戰協議，和平共處。本劇結束。

下面再討論本劇的一些關鍵點。

【人的意識為什麼能夠裝載進電腦？】

如果按照電影的觀點，則認為人類思維是可計算的，它只不過是大腦的一系列電信號。既然是可計算的，當然就可以用電腦模擬，所以也就跟普通的程序沒有什麼區別。

關鍵就是，人的思維是可計算的嗎？這是個問題。

【為什麼mophias人等可以喚醒neo的肉身？】

了解真相後，這簡直太悲劇了！

人類以為偶然機會（或被oracle引導）找到了matrix的漏洞，可以把某個個體的意識還原回其肉身並成功解救之。neo就是這麼被救出來的。殊不知，一切都是被designed。AI構思了zion的存在，則必須留一個後門給zion人民，用以解救更多的人。但是一切盡在AI的掌握。當某個個體的意識被還原回肉身時，AI是了解這一點的，所以你看到neo被喚醒那一刻，一個機器飛過去解除了neo身上連接的數據線，並從一個管道扔了出去。

zion人民是無法做大規模喚醒破壞matrix的。首先，成年人被喚醒後往往無法接受現實（所以除非極特殊情況，只喚醒兒童，影片有表）；其次，smith是不會讓mophias等人在matrix裡面為所欲為、同各種人交流，更不會讓你去做大規模演講、廣告……最後，即便你做到了，AI也會切斷這個後門。

【為什麼neo在matrix中有超能力？】

neo在matrix上天入地，一副超人模樣，無所不能。他是怎麼做到的呢？

這是電影中很精華的部份。matrix的設計 ，並不是嚴格遵循數學方程，它存在漏洞。這種漏洞是什麼，就看你怎麼理解了。你可以理解為世界感性的，直覺的，不受物理規律制約的一面。誰又敢肯定世界是完全理性可確定的？但只有突破自我，才有可能捕捉到這個漏洞，從而擺脫規則的限制。但是人類生來就喜歡給自己加上條條框框，我能做到什麼，不能做到什麼，牢牢存在於我們的潛意識裡。只有悟性極高的人，才能突破自我，進入「本來無一物」的忘我禪境，大徹大悟，捕捉到這個世界運行的根本規律，從而突破規則限制，具備超能力。neo就是這樣的人。

mophias說的好：don't think you are, know you are。

那個用意識彎曲湯勺的小孩說的更好：不要試圖去彎曲湯勺，那是不可能的，湯勺根本就不存在，試著彎曲你自己。

這一切，是否給了我們什麼啟發呢？

【為什麼neo在現實世界中也有超能力？】

電影中有一幕，neo在zion管道中徒手控制了一大波機器烏賊。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是這樣理解的。烏賊一定有它自己的控制部件，本質上就是電子部件及其上運行的控製程序。把程序裝載進電腦的途徑，不只有光纜這一種物理通路，還有其他介質，比如無線、隨身碟，等等等等。neo是通過其他介質把意識load進主機，黑掉了烏賊的控製程序，所以你看到烏賊突然失去控制，齊刷刷的跌落。而neo自己的意識也被困在了那個火車站，也就是某種未知的介質中。

【smith最後是怎麼掛掉的？】

正常的打鬥，neo被smith完爆（因為這個smith具備oracle的能力）。但smith犯了個錯誤，他試圖感染並複製neo。而neo此時正在和主機連接，受architect控制。這就間接給了architect控制smith的方法。最後一刻，architect用力一揮，萬碼奔騰，無數代碼侵入matrix，注入smith，修改了smith的code，摧毀了smith這個病毒。當然neo也連帶被摧毀了。

所以，摧毀smith的是architect，neo起到的作用是一種介質，連接smith和主機。不得不表的是neo的意志力。smith就是發現neo是打不死的小強，每打倒就重新站起來，崩潰中才頭腦發昏去企圖感染neo，給了architect可乘之機。所以，neo的意志力起到了關鍵作用。

【oracle到底在幫助哪一邊？】
oracle之前在一步一步引導zion人民和neo去進步，起義，見architect，但這是預先設計好的，因為最終也會引導zion走向滅亡和新的開始。最後oracle讓smith感染自己，看似懂了惻隱之心，實則也是一種雙贏。從這一角度看，oracle屬於機器派系。
但真相有那麼重要嗎？至少oracle是故意被smith感染的，若沒有這個冒險，就不會有最後機器和zion的和平共處。
「you played a dangerous game」，architect最後批評oracle道。

【人類和機器會永久和平下去嗎？】

這樣看機器和人類雙方的意願。
「你保證信守諾言嗎？」oracle問。
「你以為我和人類一樣沒有信用嗎？」architect回答。
這可以看出機器的態度。
「我們會再次見到neo嗎？」小女孩問。
「會的，在未來的某一天，我相信一定會的。」oracle回答。
oracle了解人性。為什麼還能見到neo？還不是因為人類的反抗嘛。人類骨子裡的貪婪，決定了人類不可能甘於同別的「生物」共享地球的統治權。

所以，從結尾的這兩段對話中，我們已經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