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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靈頓:熊愛趴趴走--Paddington Bear

帕丁顿熊/柏灵顿(港)/柏灵顿熊爱趴趴走(台)

7.3 / 133,698人    95分鐘

導演: 保羅金
編劇: 保羅金
演員: 班維蕭 休邦尼維爾 莎莉霍金斯 妮可基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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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一蓑翁

2015-03-06 18:30:13

《帕丁頓熊》裡的文明衝突與族群融合


    三月份的電影院線熱鬧非凡,國外大片有《超能陸戰隊》《木星上行》《金牌特務》,國內也有林志玲、劉燁主演的愛情片《北京紐約》、劉德華主演的《失孤》等電影頗為引人關注。在這裡,蓑翁要特別給大家推薦一部來自英國的優秀院線電影——《帕丁頓熊》。這部電影根據在英國人人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改編而成,攝影優美、配樂上佳、劇情緊湊、充滿童趣,不同於程式化的好萊塢童話片,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更為難能可貴的是,不同年齡和階層的觀眾都能從這部電影裡各取所需:孩子們看到幽默和童趣,大人們看到家庭與溫情,知識分子看到文明衝突與族群融合。
    
    對於這部電影裡的幽默、童趣與溫情,這裡就不再用大的篇幅去贅述。作為一個專注於讀書的公號,還是多談談這部電影與社會、思想、文化緊密相關之處。片中的主角帕丁頓熊,來自距離倫敦萬里之外的秘魯。他所在的家族,由於遇到一位來自英國的探險家,而開始接觸西方文明。很顯然,對於在原始叢林裡茹毛飲血的熊來說,吃果醬、麵包、三明治的生活具有極大的吸引力。因此,在小熊前往倫敦之前,他並不是一個對西方文明一無所知的個體。他用果醬代替小動物作為主食,他的胸前掛著「請照顧好這隻熊」的英文標識,他到達倫敦車站之後,也能用不太熟練的英語跟人們打招呼,甚至還會像一個真正的英國人那樣,以談論天氣作為開場白。這樣的情節設定,明顯反映出英國知識階層對於自身文化的強烈自信,在他們看來,即使是一隻身處原始狀態的熊,在接觸到西方文明之後,也會被其巨大魅力所征服。作為曾經的「日不落帝國」,這樣的文化自信,跟中華文明處於鼎盛時期的「天朝至上論」,不無相似之處。

    然而遺憾的是,雖然小熊處處以西方文明的歸化者視人,但是在大部份英國人眼中,他仍然是一個笨拙、愚昧、缺乏教養、充滿野性的異類。片中的家庭男主人布朗先生實際上是一個和藹可親的父親,但他拒絕帶小熊回家的最大理由,就是會對孩子們造成安全威脅。而小熊回家後第一天在浴室裡發生的嚴重混亂場景,把一個異質文明中的個體身處現代文明中的無所適從反映得淋漓盡致。對於布朗先生而言,小熊給他帶來的不適感,不僅僅是「非我族類」,更重要的是,小熊的行為方式、思維習慣等等,與當下倫敦的現代文明格格不入。

    小熊逐步融入布朗一家的過程,正是自身開始慢慢熟悉、適應西方現代文明的過程。然而這種適應與熟悉對小熊來說不無彆扭與無奈。他被迫穿上人類的衣服,以便看起來更像一位家庭成員;他被迫忍受著討厭雨水的痛苦,以學習跟人類一樣,每天洗澡;他還被迫使用人類的吹風機,讓自己自然舒展的毛髮「汗毛林立」。電影中對小熊融入家庭的過程,是以一種幽默、輕鬆和溫情的方式加以展現的,但只要我們從小熊的角度出發,就不難發現這種溫情背後,苦澀與尷尬的另一面。

    小熊尋找探險家的情節設置,更讓人能直觀地明白,對西方文明的學習與適應,對小熊來說,是不容選擇的選擇,因為這直接關係到小熊這一個體的生死存亡。在蒙哥馬利·克萊曼之前的所有探險家,去拉美考察的目的之一,都是搜集動物標本,因為在地理學家協會看來,這些不通語言、粗魯、愚昧的動物,根本不配跟人類成為同等層面意義上的個體,他們的命運只是用來被解剖、被研究。蒙哥馬利因為拒絕把熊製成標本,就遭遇了被撤銷協會會員,以窮困潦倒終老的命運。秘魯所在的美洲大陸被譽為西方大航海時代之後發現的新大陸,這種「新大陸」的稱呼本身就是以西方人作為主體得出的結論。無論是北美的加拿大和美國,還是南美類似秘魯、阿根廷這樣的國家,都曾經是大英帝國全球殖民經濟體系當中的一部份。基於這樣的歷史背景,小熊的故事,自然而然就跟當年全球殖民體系下,殖民地土著居民的命運產生了對應。無論是美洲大陸上被殺害的千千萬萬的印第安人,還是那些不遠萬里被販賣到美洲的非洲黑奴,他們在西方殖民者的眼中,從來沒有得到過跟自身等同的「人」的對待。

    蒙哥馬利拒絕將熊製成標本的理由也非常耐人尋味,那是因為他覺得這個熊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野性動物,而是具有類似人類一樣的智能。換句話來說就是:新大陸上的個體,如果想要擺脫被殺戮、被奴役的命運,唯一的選擇就是學習、融入、歸化於現代西方文明。無論是片中的小熊,還是當年那些倖存下來的印第安人,融入西方文明,都是以死亡為代價、不得不為的決定。

    片末,小熊跟布朗一家愉快地生活在了一起。然而我在這種歡樂的背後,還是忍不住要問幾個問題:小熊是否會懷念過去在秘魯叢林裡的生活?小熊除了「帕丁頓」這個英文名字之外,還能不能擁有自己作為熊本來的稱呼?在倫敦這樣的國際性大都市,小熊能否找到真正意義上的認同感和歸屬感?一個多種族、多文化碰撞交融的城市裡,是否只能有一種政治正確的生活方式?在「《查理週刊》事件」爆發後的歐美國家,這樣的追問,或許仍然有其深厚的現實意義。

    (本文首發於本人的微信公號:蓑翁論書,微信號:wengonbooks,歡迎關注。後以「《帕丁頓熊》:一個關於殖民與歸化的隱喻」的標題刊發於2015年3月14日的《21世紀經濟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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