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又一春

 春夏秋冬又一春

金基德的電影，於我總有點重口味，可是人家當年也是「小清新」，小清新到重口味的修煉歷程我也不甚清楚，昨天看了《春夏秋冬又一春》，十年前的片子，畫面小清新，但卻違和的讓人感到寒冷，並且這種冷意在他後來拍的電影裡後面的影片一如既往的延續.

我不知他是否受到日本導演今村昌平的影響，但卻莫名的覺得他們倆的風格很像，所以看見《春夏秋冬又一春》里動物交媾的情節大呼與《楢山節考》里蛇，青蛙交配的畫面相似，人類的動物本能每一次都在這些行為里表露無疑，但不同的是金基德又能夠在每一場救贖里讓你看到尚未泯滅的人性，儘管這種人性時不時的讓你感如剜一刀的疼痛。

春夏秋冬，寒來暑往，電影用四季的連貫使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物登場，春天時小和尚為了滿足自己的樂趣，把石頭分別綁在蛇，青蛙，魚的身上，師傅的教訓如一記棒喝，把它們放走時放有的死去，或者奄奄一息。老和尚用負石的方法懲戒小和尚完成其救贖。

我向來對畫面美的電影偏好，電影裡清新明亮的畫面讓我覺得金基德不只是導演，更是一個畫家。時不時又想起汪曾琪的《受戒》，寫了小和尚小明子和小英子淡而純的愛情，儘管作者說是自己十幾年前的一個夢，但善良的作者卻讓這個夢有了一個好的結局，以饗人性，在我看來，似是圓了其師沈從文《邊城》中的某種缺憾。但金基德卻不這樣，「愛就我唯一的罪孽」，那樣一個夏天來到，情慾也隨著暑氣在空中蒸騰，所有的愛與恨也開始滋長，小和尚和女孩似乎受了蛇的引誘，開始了一場放逐，為愛義無反顧的進入塵世，這並沒有錯，也許是年少時的錯誤又一次捲土重來，但是這一次卻並沒有一個「師父」來教會他善惡與對錯，所以山上佛門裡的清規與戒律在世俗的生活里不堪一
擊。

回來的那個秋天確是作為一個殺妻犯而潛逃回來的，傷痕纍纍，孑然一身孤獨而返，滿身戾氣，我無意於揣測金基德對於人世的態度，但明顯的是他把佛門當做救贖的道場，否則怎會借老和尚之口讓小和尚在被警察帶走前寫下《心經》，刻在門前的地板上，最後連警察也相信小和尚身上的殘暴，戾氣隨著被刻掉的木頭消逝，竟然在夜裡替刻心經的小和尚拿起蠟燭照明，拘捕他時也沒讓他戴著手銬。

大雪覆蓋的那個冬天小和尚負佛像上山，彷彿那些年的罪孽也在這一段山路上消解，這個片段似乎為影片增分不少，我又條件反射似的想起《楢山節考》的結尾，但這個指向的卻是救贖，被擺在山頂上的佛像正對著廟門。而今村昌平的電影有的是你無法抵抗的寒冷，你只能與他一起受凍，卻無能為力。

我並不是因為理想化而對牧歌式的文學或者影視作品有所偏好，而是在我看來在我生活的世界之外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烏托邦，永遠無法抵達，但卻在那裡。金基德恰好給了我這樣一個結局，春夏秋冬後又是一個春天，當年的那個小和尚成了老和尚，給那個被遺棄在廟裡的孩子講著亘古不變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