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強盜有一顆警察的心

文/公元1874

從主演陣容來看，《衝鋒車》是近年來在大陸上映的難得「純港片」——吳鎮宇、古巨基、任達華、鄭浩南以及譚耀文和姜皓文，五個男人的戲，一個夜晚發生的警匪槍戰片。合拍片的制度保證戲裡必需要有大陸演員，所以這些年很多港產片裡都能見到大陸演員出現，但由於大陸演員和香港演員來自兩套完全不同的教學體系——大陸是中戲北電居多，而香港則是TVB藝員訓練班；再加上不同的拍片風格——大陸的導演基本師從於前蘇聯電影體系，而香港則從80年代新浪潮開始，帶著一點點好萊塢卻更多是洋為中用的本土烙印，所以當兩撥演員弄在一起的時候，很容易讓觀眾覺得突兀——比如《無間道III》裡的陳道明，他本身是很好的演員，但放在曾志偉、黃秋生、劉德華這群香港演員當中，依然會有違和感。所以大多數時候為了遷就合拍片規定，又不會影響影片成色，導演便加上一個無關痛癢的女主角讓內地女演員來演，於是我們看到《掃毒》裡的袁泉、《竊聽風雲》裡的黃奕、《傷城》裡的徐靜蕾……這些角色無一例外，全都是怨婦型角色，在家苦等貌合神離的老公回來，婚姻隨時在崩潰離婚的邊緣，戲份即使完全刪掉也不影響劇情……

在這樣的情形下經過了十多年，如今合拍片基本摸準了脈門，就像剛公映的《暴瘋語》，內地公認沒演技只會耍帥的黃曉明加上香港的影帝劉青雲，我猜想這麼個演員組合基本是崩潰的，但竟然出來的效果還不錯，證明導演們已經逐漸摸清了合拍片的套路。而「純港片」則逐漸式微，淪為三級片、黑幫片等無法在內地上映的代名詞。

而《衝鋒車》不是，就是一部單純得天真可愛的警匪動作片。故事很簡單——吳鎮宇扮演剛出獄的劫匪，他叫上當年的兄弟鄭浩南、譚耀文和任達華一起打算再打劫一次，他的主意是自己打造一輛警察的衝鋒車，扮演警察去打劫。而在組裝警車的過程里，他被古巨基扮演的警探給盯上了，打劫過程自然也就錯漏百出，電影也就這麼熱熱鬧鬧的繼續了。

整部電影作為劉浩良的處女作還是相當純熟的，尤其是所有在前面三十分鐘裡看似散亂的敘事，到最後竟然都會讓觀眾有點小驚訝：原來都是伏筆。例如雪糕車小女孩的戲份，在前面當小女孩被強姦犯綁架的時候，既充當了凸顯吳鎮宇等人內心善良和充滿正義感的作用，又在後面接上了鄭浩南眼鏡一幕，可謂小小的妙筆，這種完整性，在近年來很多電影裡很多細節和線索拍著拍著就沒了估計導演自己都忘了的的情況下，顯得很難得——特別是當這位編劇出身的導演，上一個劇本是《一生一世》的時候。

關於故事本身，不能劇透，所以大家還是去自己體驗比較好，這個充滿小趣味的警匪故事，充滿著濃濃港產警匪片的「情懷」，推薦大家找一個放映粵語版的影廳觀看——因為古巨基的配音實在太糟糕了，而且大量任達華和吳鎮宇說的粗口，在國語版里都被閹割了。

想多講一點故事裡可能是導演埋下的隱喻。過去的警匪片，基本上離不開搶銀行、搶金鋪或者黑幫火拼等等元素，再搞大一點就是2000年前後常出現的恐怖份子、生化武器、病毒等等。《衝鋒車》沒用這些，幾個主角要乾的勾當，竟然是偷屍體。為什麼會偷屍體呢？因為97之後，很多香港人在大陸生活、經商，有的遇到意外客死他鄉，本著落葉歸根的心態，都會把遺體運回香港，殯儀館裡開了追悼會之後再火葬。於是，中港運屍，就成了一門生意。而有不法分子就看上了這個業務，在屍體裡挖掉器官，塞進需要走私的物品，從事見不得人的勾當。

在電影裡，吳鎮宇一行人盯上的就是運屍車。那輛寫著「跨境遺體移動」的運屍車，恰恰是這個年代才會產生的東西，它的背景，就正正是當下的中國和香港。所以《衝鋒車》本身有老港片的情懷，但故事卻是2015年的全新感覺。

至於吳鎮宇等四位強盜，穿上警察服裝之後，面對另一撥強盜的出現，心中的正義感卻讓他們真的當起了警察，這群假警察和真警察一起，去追捕強盜。古巨基鬆開吳鎮宇手銬的那一幕，背後的隱喻恐怕是：身份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的事正確與否。在合拍片必然成為潮流，內地電影票房以30%的速度暴增，年票房接近400億的前提下，像《衝鋒車》這樣的純港片（僅從主演意義上，實際投資商仍有內地加入），以及《暴瘋語》這樣的合拍片同時公映，而且質量皆不錯，其實就已經說明，再討論「港產片」、「大陸片」已經沒有意義——好看的電影，才是最重要的。


最後再說一點——大家知道古巨基，多數是《好想好想》以及何書桓，其實多年前他在電影《求戀期》裡就有不俗的演技發揮，只是多年來電影裡鮮有建樹，拍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渣片（例如《瘋狂粉絲王》）。這次在《衝鋒車》裡，終於有了個代表作。古巨基的影迷朋友（如果有的話）應該會喜歡這部《衝鋒車》。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