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的理由和合作的條件

復仇的理由和合作的條件
——看《玩命關頭7》所想到的

看《玩命關頭7》，主要就是看它的場面，看它那些令人炫目和心跳的打鬥、爆破和特技。在這類電影裡摳它的不符合邏輯和常識的細節其實沒有必要。當然，一部好電影如果僅有大場面，或者說，它僅能留給我們宏大場面的印象，那它就很難稱得上是一部優秀的電影。像好萊塢的其他商業大片一樣，速7也有所謂的情懷，也有它的價值宣傳，那就是責任和忠誠。

在這個系列的前6部電影裡，讓多米尼克（Dominic Toretto）這個團隊保持合作的幾乎都涉及到「錢」，這次速7完全沒有提到這個因素，而是「復仇」，且引起復仇的理由都是：你不能動一個男人的家人。對於大反方（權且這麼說吧）伊恩•肖來說，他是為他弟弟報仇，對於正方多米尼克來說，他要為朋友報仇並保護他的家人。只是在多米尼克這裡，家人已經泛化到他的所有團隊成員。所以，我們可以說，他們都是在為家人而戰。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保護家人是他們的神聖責任，一旦家人受到傷害，復仇便有了充足的理由，而且這個理由無關乎對與錯。

可能有人會說，復仇也當有個界限，比如不能違背公共倫理和法律。事實上，責任更多時候體現為一種個人倫理，它在每個人心中都是高於公共倫理和法律倫理的，只是我們能力有限時，我們才想到法律，才想到藉助法律力量來報仇；只要我們能力比法律更能有效地解決問題，我們很少有人願意走法律途徑，這也是公力救濟之外為什麼仍有私力救濟存在空間的原因了。當然，個中原因還在於私力救濟的執行或責任倫理的主張往往是以個人情感為基礎的，而且直接關乎個人人格和尊嚴；侵犯一個男人的家庭，也就是侵犯了他人性中最值得珍視的東西。所以，與其說本片宣揚復仇是一種最人性的行為，不如說它在宣揚保護家庭是一個男人的責任所在。

本片觸動觀眾情感的地方有不少，其中有兩幕能引起我們對團隊合作的思考。當多米尼克的團隊和美軍特戰部隊商討作戰計劃時，不是他這個老大在發言，而是被人認為是小醜的羅曼（Roman Pearce）在爭取自己個人的權益，因而他的團隊被特戰部隊首領打趣為「天才團隊」，這似乎是在告訴我們，一個天才的團隊必須是每個成員都被重視的團隊。對於多米尼克來說，如何管理好他的團隊，如何保證他的團隊成員跟他一起出生入死，他在另一幕告訴了我們答案。當天眼系統的關鍵人物——那個被他的團隊解救的駭客女說：能保證一個團隊緊密合作的是恐懼和忠誠。她說她沒有看到多米尼克團隊成員有任何恐懼表情，因而，相對於美軍特戰部隊來說，她更願意相信多米尼克，也就是說，她相信彼此忠誠的這幫朋友，然而，多米尼克告訴她，他沒有任何朋友，他只有家人。他的回答將對朋友的忠誠和對家庭的責任合而為一，或者說，他直接將這幫朋友都視為自己的家人，所以，那個團隊的小丑羅曼才可以自由發表意見，這是讓這幫朋友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必要條件。

多米尼克雖然換了個概念，無非想表達自己對朋友的看重，但朋友畢竟不是家人，駭客女的忠誠說仍然是成立的。其實，除了對朋友的看重外，多米尼克這一轉換說法似乎還有另外內涵。將「恐懼」和「忠誠」相比，前者更側重於外在壓服，而後者則側重內在的約束。對於一個普通團隊來說，強調「忠誠」， 自然要比實施「恐懼」的壓服要更人性，也更容易讓團隊成員保持合作；對於需要緊密協作一起玩命的夥伴來說，強調「忠誠」更是放手幹事的前提，也是免於危險和後顧之憂的必要條件。事實上，「忠誠」仍然是一種「壓力」，仍然會帶來「恐懼」的效果，尤其是在出生入死的大事上，稍有疏忽，可能就面臨對朋友不忠誠的指責。可見，害怕失去朋友是能使「忠誠」產生一種潛在的外在壓力的。如果從這方面考慮，多米尼克的「家人說」確有高明之處。因為將朋友升為家人，萬一「家人」對你不夠忠誠了，你能將「家人」怎麼樣？然而，雖然表面上是他要免除朋友的潛在的忠誠的壓力，即他只強調自己對朋友的責任，卻不要求朋友對自己忠誠，但結果一定是獲得朋友更大的忠誠，因為人心都是換來的。

PS.的確，最觸動人心的是影片最後一幕，尤其是那滑向天際的分叉路，著實令人傷感。僅以此文紀念那位曾帶給我們激情的Paul Wal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