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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殼機動隊1995 GHOST IN THE SHELL

攻壳机动队/GhostintheShell

7.9 / 159,841人    83分鐘

導演: 押井守
編劇: 士郎正宗
演員: 大塚明夫 田中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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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ior

2015-05-02 01:34:17

靈與肉之歌


1. 故事主題:

我是誰?我與外界的關係為何?這種關係如何影響自我意識?如果身體可以模擬、大腦可以模擬、靈魂可以模擬、記憶可以模擬,我們要靠什麼來宣稱自己是人?「靈魂」可以脫離人類的肉體而存在嗎?人與機器有何差別?這是哲學存有論要討論的命題,也是《攻殼機動隊》的主題。

女主角素子是完全義體化的賽博格,「義體」一詞暗示了科技仿生學的觀點,如同麥克盧漢的科技觀「媒介乃人的延伸」,都是以人類為中心的觀點——人在道德上高於機器,機器必須服務於人,且人對機器的依賴會減損人的本質。這也是女主角在與傀儡師合體前對科技如此悲觀的原因,她不知該如何證明義體化的自己是「合格」的人。

Haraway認為,人與動物、與機器沒有本質上的差別,人-動物-機器的隔離那種伊甸園式的分類,其實是排除與控制的策略。凱文•凱利踐行這一本體論,在《失控》中直陳:「人類是猿猴的後代,人類是機器的祖先」,一筆勾銷了科技與生命體之間的界限。而攻殼則描述了一個完全脫離肉體與物質生存的意識主體——傀儡師,她提出一系列振聾發聵的詰問——「DNA不就是另一種形式的求生程式碼?人不就是資訊海洋中的一個節點嗎?」,換言之,為什麼要證明白己是人?為什麼不是人類來證明一下自己不是程式?放棄了這種人類中心論的思維,就脫離了以人作為比較的起點、道德的標準的束縛。女主角脫「殼」而出,沉入訊息海洋中,傀儡師從她的敵人轉變成了她的導師,並且與她的「靈魂」融合。

此外,對科技的另外一個討論在個人\國家層面上展開。科技不但沒有瓦解民族國家與威權政體,它甚至成為了傅柯所說的那種支配與規訓身體的技術,女主角完美的義肢及腦中的資訊記憶都屬於國家,一旦退休就要全盤歸還給國家。為國族主義服務的科技規範了「我是誰」的答案,國家權力可以入侵人腦,查看甚至修改記憶,因而為了自證其名,個體必須安份守己謹慎行事,科技在這裡成為了另一種環形監獄。


2. 故事背景:

故事發生在香港。導演用了數十個鏡頭特寫人工都會的街景,陰雨連綿,昏暗潮濕,鋼鐵都生了銹,城市裡到處都是閃著冷光的螢幕,燈牌林立,一派末日氣息,絕望頹靡中不乏淒美,與女主角對潛水這種極限體驗的描述不謀而合——「絕望、孤獨、黑暗、不安,最後卻還有一絲希望浮現」。

相似的場景與氣氛我曾在Total Recall和銀翼殺手裡也看到過,幾乎重樣的香港出現在不同的科幻片裡,很難說這只是巧合。香港一方面帶有西方現代都會的秩序感,林立的燈牌是資本主義商業高度發展的象徵,也是資訊爆炸的縮影,另一方面香港也不乏東方神秘主義色彩,它仍保留著原始、前現代社會的特徵,在摩天大樓間仍有幾棟破舊的平房,導演借一場槍戰讓主角穿越人聲鼎沸的市集,將香港傳統市民生活展現在我們眼前。對西方、對現代社會來說,它是為我們熟悉的異己,和薩義德在《東方主義》中揭露的關於東方的烏托邦想像有關,是對工業化、現代化絕望後的慾望投射。

總之,香港中西交融、新舊交替的文化特色讓它與科幻的美學態度十分吻合。


3. 配樂

這部電影的配樂實在太奇妙了。

在特寫香港時,背景中出現了頓挫的鼓點和祭祀歌謠,讓我想到竇唯的《殃金咒》,殃金咒本指的是在佛教儀式中播放的樂曲,幫助亡靈擺脫輪迴之苦,抵達彼岸,竇唯重寫後將人聲隱匿於背景中,用樂器模擬鬼魂的聲音,暗示著死亡與末世的雙重意義——是毀滅也是重生,是終點也是起點,就像女主角潛水後所說絕望中也有希望。

另外,這部片子的打鬥場景有種反高潮的傾向,畫面上是主角們身手矯捷、快速俐落地與對手進行搏鬥,而背景音要嘛是空無一物的沉寂,要嘛是孤寂憂傷的旋律,簡潔克制,形成強烈的反差,就像素子無堅不摧的身體之下那個失落的靈魂,因而我認為配樂在這裡更靠近女主角的本我與靈魂,有種畫龍點睛之效果,彌補了對白未能表達的情緒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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