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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ningr

2015-05-04 18:50:38

啊!船長!我的船長!——《放牛班的春天》與《死亡詩社》


印度心靈導師克里希那穆提說「教育就是解放心靈。」最好的教育不是傳授知識,而是在教育的過程中幫助學生和教師自然地綻放,法國電影《放牛班的春天》、美國電影《死亡詩社》都是這樣打動觀眾的。兩部電影裡的老師都在特殊的教育環境裡面對特殊的孩子,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藝術的力量實現自己的教育理想——解放心靈。

放牛班是問題少年,缺乏社會認可與正常的成長環境;預備學院是菁英少年,在凝重古板一味追求升學率的學習環境中被束縛,性格沉靜的克萊門特用音樂給了放牛班一個自信的未來;基汀用文學給了威爾頓預備學院的孩子一顆追求自由的心。他們都有著對藝術充滿激情、對學生無限包容的特性,春風化雨般綻放教育的花朵。電影中兩位教師都有著天生的教育熱情,回想自己,內心深處對講壇的深情卻是在進入師範學院讀書以後才被喚醒的,後來如願以償踏上講台,一位老師叮囑我:站穩一方講壇才是老師的根本,可以向著學者的目標奮鬥,但一定要堅持做一位好老師。

十年寒窗,當我終於走上大學講壇,爸媽欣慰地感嘆:「長大後,你終於成了我!」與之相伴的是他們開始有新的焦慮,只為這個「長大後就成了你」的女兒不僅繼承了教鞭,也繼承了他二位一身反骨,一顆自由心,成長過程中耳濡目睹父母大半輩子無數次旁人不解的選擇與取捨,一次次使我堅信他們追求的是在理智上、在道德上的自尊,從未鬆懈。可惜我數學沒有繼承父兄家風,走向文科,最終踏上了文學這在父母那代人看起來最不安全的專業,還喜歡課餘寫上幾筆,偶爾評點時事,文章被撤甚至連累了發文師長的事情也發生過,更惹得母親焦慮不安,常常不自覺地提醒我「慎言」,可疑的是每次他們提醒我慎言時必然也是表揚我文章寫得好的時候,背後的矛盾常讓我會心而笑,這兩年我漸漸不寫時評專攻電影、風月,母親才算放了點心。

文學之不安全正是藝術最大的魅力——釋放人追求自由的內心。所有的藝術門類:音樂、繪畫、雕塑、文學都依賴人對真、善、美的自由追求。放牛班的孩子依靠音樂迎來了春天;詩社的孩子因為文學綻放了生命。音樂、戲劇、詩歌、文學都具備直指人內心世界的力量,產生對自由的必然追求。克萊門特依靠歌唱給了問題少年重新開始人生的機會,基汀的文學課給了孩子們打破禁錮與束縛的機會,其中熱愛表演的尼爾最終不堪父親的強大壓力選擇自盡,用一個少年的生命來證明白由的寶貴固然殘忍,卻使影片「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的」初衷震撼人心。儘管克萊門特與基汀最後都被迫離開了學校,他們帶來的對美與自由的追求卻已在孩子心中生根發芽,他們是孩子們一輩子的《啊!船長,我的船長》。

老師的力量是驚人的,回想自己除了繼承了父母給的反骨與自由心,與《死亡詩社》里遇到的老師一樣,大學時代幾位良師都在最關鍵的時刻推著我在追求獨立自由的道路上狂奔了一把。記得當代文學史的老師第一節課就飽含深意地告誡我們上他的課別做筆記,日後恐變為他罪證,在黑板上寫下大大的「高行健」幾個字從此知道了華文作家的另一個世界;近代文學史的老師每節課後都容忍我提各種敏感刁鑽古怪的問題,後來直接稱呼我「那個提怪問題的女生」;讀研期間遇見最重要的文章老師,一字一詞為我修改,一句一段教我思想;博士導師每次關於人文的種種思考與沉重話語都不斷刷新我對歷史對人生的理解。所有種種,都是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是《放牛班的春天》里飛出窗口的紙飛機,是《死亡詩社》里被撕碎的僵化導讀。今天我站在講台上的種種努力,正是希望授課不止於傳授知識,而是賦予每一節課文學藝術的動人力量。

文學史,可以講得輕描淡寫風月無邊,但一部中國現當代文學史卻太沉重。曾經有前輩說過,當代文學史是最難講清楚的文學史課程,因為涉及到太多「黑匣子」話題,那些敏感的年份,敏感的歷史事件,可是如果把所有對社會的質疑對人性的思考都忽略掉了,那還叫文學嗎?至少那不是昆德拉的文學,不是托爾斯泰的文學,不是杜拉斯的文學,不是卡爾維諾的文學,不是卡夫卡的文學,不是博爾赫斯的文學;也不會是魯迅的文學,沈從文的文學,巴金的文學,甚至莫言的文學。

《放牛班的春天》與《死亡詩社》裡的兩位老師最終都離開了學校,正如我們身邊也有或者無奈或者失望離開講台的老師。也許教育的困境在任何一個國度都存在,不管是浪漫的法國,還是固執的英國,只是為人師表的責任追求,在任何一個國度,任何一個時代都無須質疑。回想自己,多少次,站在講台上為了沈從文建國後的一句「國家新生,個人卻如此萎悴,很離奇……」哽咽,為老舍太平湖自盡難過,為巴金的《隨想錄》感懷,為八十年代的理想主義激動,多少次站在講台上欲言又止,言不盡意……我慚愧,自己做的真的不夠,基汀的課堂,充滿生命的張力、自由的氣息、思想的碰撞,那是我所想,亦是我所追。

2015,讓我從這裡出發,追隨我的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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