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鴿子在樹枝上沈思--A Pigeon Sat on a Branch Reflecting on E

寒枝雀静/鸽子在树上反思存在意义(港)/鸽子在树枝上沉思(台)

7 / 15,097人    101分鐘

導演: 洛伊安德森
編劇: 洛伊安德森
演員: Holger Andersson Nils Westblom Viktor Gyllenberg Lotti Tornr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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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衛二

2015-05-10 08:05:58

鴿子在樹上反思存在意義


拍電影這樁事,有些人把它看得既神聖又重要,拍完之後,還非要跟觀眾較勁。也有像羅伊·安德森這種的,拍電影不過是生活工作之餘的一部份。羅伊·安德森常年以拍攝商業廣告為生,有點把廣告當電影來拍的意思。無怪乎今年的香港還有北京國際電影節,這個瑞典老頭的廣告作品也被放入了個人回顧展。

羅伊·安德森製造著獨有的慢速螺旋病毒,又把它傳染給電影裡的形色人物——試圖讓這個地球轉動得再慢一點。《寒枝雀靜》是時隔七年的歸來之作,電影拿下了2014年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的金獅獎。即便有人會說它悶,裝,高冷,慢吞吞,還有行為藝術。頭回觀看導演作品的,也許會以為放映機器是不是突然卡殼了。

但很高興,這部電影做的不錯。真的。

一如既往,這部電影帶有荒誕喜劇色彩,講的還是導演不斷重複的主題:我們身為人類。生活是個悲劇,生命短暫、冷漠又孤獨,但我們這些渺小又可笑的人類,活得不開心,還得強作歡顏。

影片前面的幾個場景人物,每個鏡頭都是一個冰冷的笑話,似乎在講完全不搭界的潦倒死亡和人生困窘。尤其是第三次死亡的「我要那杯啤酒」,我不禁笑出聲來,因為整個環境氛圍實在脫線又幽默。

很快,你會意識到,羅伊·安德森其實是在老調重彈。從中間故事開始,《寒枝雀靜》的主線浮現出來,導演開始描述兩個推銷員的尷尬人生。他們一邊催著欠款,一邊又被人追債。他們重複著並不好笑的三板斧推銷,吸血鬼假牙、笑袋還有獨牙叔面具,一次也沒能成功。他們試圖把歡笑帶給人們,但他們自己卻笑不出來,一路撕扯,鬧得不歡而散。

為什麼選擇看似沒有任何亮點的推銷員?借用下導演的自述,因為推銷員必須存在。事實上,他們就存在於這個世界。一身西裝,每天忙事,就為了幾個小錢,這種拎著公文包或行李箱的人物形象,它們常見於導演作品當中,也正是可憐又可笑的人類化身。

存在,或者說真實,它是羅伊·安德森長期關注的電影主題。表現在影像上,是極端的、自成一體的形式主義,就像他並不介意觀眾知道,電影人物是由演員在扮演。他儘量去掉或精簡台詞對白,依賴演員肢體還有站位走動,充分利用景深空間(玻璃門窗),構建鏡頭內的蒙太奇。軍隊出征的一段是《寒枝雀靜》的重要看點,它可能也是羅伊·安德森電影裡耗費最多、排場最大的一場群像戲。

所以,與其說羅伊·安德森希望觀眾入戲,不如說,他希望觀眾齣戲,始終處於台下觀看的位置——就像電影裡的演員時常發夢,或者陷入離奇恐怖的想像。羅伊·安德森也深受高度象徵的新客觀主義畫作影響,《寒枝雀靜》的人物彷彿在一個戲劇的舞台上,也在一個電影的戲中戲當中,這也是對人類存在的多重隱喻。在電影裡,經常會有其他時空的人物闖入(譬如查理十二世的征戰),要不然就是突然切入超現實夢境,流露出隨時適宜的悲傷,這一切導演並不加以明說,給觀眾留足了空白問號,誘使他們像隻鴿子那樣,去反思「存在的意義」。

影像風格上,《寒枝雀靜》依然是以冷調畫面主打,純白色的房間,空蕩蕩的走廊,人頭稀少的街道……這絕對不是現實中的北歐天堂,而是羅伊·安德森在自家公司搭出來的攝影大棚。塗著白臉的演員,造型怪異,死氣沉沉。臉上無表情,眼神無光彩,他們的動作,比正常人要慢個兩到三拍。他們困惑,呆滯,甚至絕望地看著這個世界,製造詭奇冷幽默的同時,也令人想像力大開。

不過,如同伯格曼電影裡突然射出的一束光線,在這個荒誕的大舞台,羅伊·安德森的電影經常會飛來歡快的配樂跟歌聲。而在酒吧老頭處或者畫外歌曲里,《寒枝雀靜》又會有憂傷的東西飄來,穿越歲月時空。但更多的電影情緒,還是無法被描述的莫名和離奇,就像電影海報上的那對情侶和大黑狗,就像黑奴排隊被扔進巨大的銅管樂器——這個場景大概會被不少影迷反覆討論。它跟導演前作里用汽車尾氣處決裸體女人的場景有驚人相似。導演依然不想說明它們的用意,只是說,它們是一個突然被喚醒的噩夢,充滿了可能性。你會聽到美妙動聽的靈魂樂曲,也可能是不可遏抑的悽慘尖叫。

無論是對電影本身或者人類生命,《寒枝雀靜》都代表了一種神秘和可能性。即便羅伊·安德森的電影絕非完美無缺的那種,但不為世界電影潮流所影響,做到這樣幾十年如一日的步調頻率,那也是了不起的事。【刊發於《中國新聞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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