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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世界--Chappie

超能查派/超人类卓比(港)/成人世界(台)

6.8 / 269,429人    120分鐘

導演: 尼爾布洛姆坎普
編劇: 尼爾布洛姆坎普 泰芮塔契爾
演員: 沙托卡普利 戴夫帕托 休傑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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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家種太陽

2015-05-11 03:13:53

不論是生命還是意識,肉體終將過去——《超能查派 Chappie》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不論是生命還是意識,肉體終將過去——《超能查派 Chappie》

首先先吐槽一下這個譯名,只看文字,「超能查派」,我還心想這是講未來世界裡居委會被機器人統治後組織了一支民間搜查隊的故事吧,超能查的一派,到底是有多能查?
其次是剛看完時隨手吐槽的短評,雖然蘋果機不能換電池真是太不合理了,但是有了Siri雲備份只要換台新機就可以了,只不過備份的數據線得用又大又笨又醜的安卓機的原裝數據線才行。
最後強調一句,文中不可避免地涉及了大量的【【【劇透】】】,我嘗試之後發現無法把一定會影響觀影體驗的劇情細節抹去,所以如果你準備繼續往下看,不要後悔。

以上。是為記。

欲揚先抑,在正文最開始,說明一點:
Chappie的劇本里有一個巨大的漏洞和若幹不能說是無傷大雅的槽點。
但由於電影的主題並不在於給出一個閉合的世界觀,而在於提出一些問題並給出一些可能,所以這些硬傷倒也可以忍受。

整部電影的風格,節奏非常快,煽情非常短,120分鐘的電影前一個半小時基本上都是爆米花級別的,直到最後幾乎是連續出現了一共4個鏡頭讓人印象特別深刻。這4個鏡頭分別提出了4個問題,這4個問題從第1個開始就已經超越了近十年的機器人主題的科幻電影,而後3個又依次超越了前1個。這只是我個人看法,別人未必贊同,但不可否認的是,這4個問題里,沒有一個是好回答的。
(強調一下,攻殼機動隊和EVA這兩個系列我都沒有完整看過,所以此處比較不包括這兩部。如果大家覺得有其他也很牛逼的片子,歡迎使勁推薦歡迎交流,如果推薦不出來卻只是留言說「呵呵這根本不算什麼我看過更好的」,那我只好覺得你是愚蠢。抱歉。望見諒。)

問題一:你作為造物主,造我出來就是為了讓我死嗎?
可能我看片看書不夠多,但Chappie向男主maker問出這個問題時,我確實發現自己從未這樣思考過。
很多電影受限於時代背景或者導演三觀甚至是商業訴求,往往會將非人生物設定為敵對力量,而且越是智能就越是邪惡,比如《獨立日》。
有時又會完全反其道而行之,把非人智慧設定得呆萌無害,比如《ET》。
連《終結者》這種劃時代的三部曲,也僅將機器人簡單地劃分為預設正邪立場的不知疲憊的殺戮機器。
而涉及到機器人生命倫理命題的《人工智慧》,更多地也是站在人類的視角去審視,機器人作為外來者,是否能夠融人人類社會。
總的來說,個人覺得這些故事都是站在人類的角度上,去反思人類作為生物智能和人工智慧的博弈參與者,如何看待對方以及如何應對自身的未來。
個人覺得最接近Chappie中第一個問題的橋段,出現在異形前傳《普羅米修斯 Prometheus》中。地球人作為更高文明水平的巨人族當年無心插柳而繁衍出的智慧生物,一直在星際旅行時苦苦思索巨人族為什麼要製造出人類,而為什麼又要毀滅人類。作為人類奴僕和工具而被發明出來、但又存在自我意識且不受三定律限制的生化人便在聊天時間地球人,那你們人類為什麼要製造出我們生化人呢?人類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中包裹的嵌套疊代和蘊含的巨大危險,只是輕描淡寫地說」Because we can」「因為我們有這個能力」。多麼自負而又可恥的回答啊,原來我的生命我的世界我的一切,不過是你為了證明白己有這個能力而帶來的副產物?那麼,生化人和導演都沒有在片中繼續聊下去,但結論卻如此顯而易見,你們人類也不過是巨人族屍首分解時贅生出的低劣蛆蟲罷了,呵呵去你媽的吧,生化人假借異形之手,終結了這個探索自己生命起源的人類小分隊。
另外值得一提並且推薦一看的,是前段時間的西班牙小眾片《機器紀元Autómata》。除去整體特效和演員的平平無奇,以及不知是編劇實力還是刻意為之的劇情張力略顯鬆弛,這部電影比較直接地涉及到了機器人生命哲學的問題。那就是,類似於本片的第一個問題所問的那樣:
人類費盡心力將人工智慧發明出來並賦予其思考和感知的自由意識,且不論目的是什麼,只問造物者可曾考慮過被造者的感受?
當觀眾隨著演員在螢幕上為想像未來中很可能必然會發生的等同於甚至超越人類的人工智慧問世而或激動或恐慌時,可曾有人想過這個被創造出來的、獨立的、平等的、與你們人類幾乎享有一樣權利的「生命」,它有什麼感受?
這個問題本身就已經如此尖銳和諷刺,導演卻還要刻意讓一個剛剛贏得了所有觀眾喜愛的有著超人智力和兒童心緒的外形如此符合人類審美的無辜的機器人來質問。
這可能也和我個人經歷有關,我一直覺得生孩子雖然是一個看似無比尋常所有人幾乎都會去做的事情,但我們卻似乎永遠沒有辦法去詢問這些即將被我們帶到這個世界上並且終將掌管這個世界的新生命們:你們可願意?
你們可願意來到這世上,品嚐一切美好與苦澀?
你們可願意來到這世上,感受所有歡欣和悲痛?
你們可願意來到這世上,哪怕這世界過去、現在、將來都永遠充斥著殘缺?
你們可願意來到這世上,在我們未經你們的許可就已經把你們帶來之後?
你們可願意?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可我卻真的不敢去問,萬一,你們不願意呢。
劇情到這裡,對我來說它已經是一部近期無法超越的4星電影了。《機器紀元》在提出了機械文明將如何與生物文明相處的命題之後,鏡頭上拉音樂響起,所有人目送著一大一小兩台機器跨過核輻射遍佈的乾涸河床,向著斷裂的大陸和不可知的未來走去,當它們若干年後再次來到這文明交匯的邊界時,等待人類和機器人的,又是什麼?出字幕。散場。
然而,Chappie的導演遠遠不滿足於此,在觀眾沒來得及回味過來時,他馬上就提出了下一個問題。而與第2個問題相比,第1個問題簡直可以說是無關痛癢。

問題二:我是一個人類,但我的意識現在存在於一個機器人體內,我成了什麼?
Chappie提出了問題1之後沒過幾秒,金剛狼操縱的又大又笨又醜的戰爭機器就殺到了,導演開始安排劇組四處炸佈景燒錢。導演根本沒打算讓觀眾去想想第1個問題的答案,可能很多人還沒來得及聽清問題,劇情就已經急轉直下。
Maker腹部中彈失血過多眼看就不行了,Chappie帶著他來到了僅剩的一台未投入實戰的test機器軀殼前。在誰先「轉世」這個問題上,一人一機沒有過多地涉及到「孔融讓梨」式的客套,情況也不允許。在Chappie電量低得已經見紅而maker血量也基本見底的情況下,這個讓人喜歡的天才兒童Chappie在沒有想到後備方案的時候就已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放棄自己先救人類。這個段落在「正常」的煽情電影裡完全可以大書特書,Chappie是不是因為感恩於maker賦予了自己生命然後在CPU里回閃一些美好的畫面?還是因為Chappie還沒怎麼享受過生命的美好所以對生命沒人類那麼留戀?還是因為maker這廝媽的已經暈過去休克了就像兩個人面對面走單行道結果對方是瞎子所以你只好自己讓路一樣迫於道德上的無奈?還是心胸狹隘的編輯出於人類中心主義的立場強烈要求在女朋友問到保人類還是保機器人時一定要保前者?還是腹黑的導演已經準備好把人人喜愛的Chappie在結尾弄死用眼淚換票房?可是沒有,導演壓根沒給這個包袱有打開的機會,maker的意識傳輸就已經完成了。
我真他媽喜歡這個導演。劇情緊張的時候,不讀進度條不走秒直接切下一鏡的導演都是純爺們兒!
Maker在機械身體裡站起來了,動作有點滑稽。鏡頭一拉,這廝扭頭去看自己已經死去的肉體,慢慢伸出手去,不可置信地摸了一下曾經的自己。然後他問了一句,(大約是)「我成了什麼?這將改變什麼?」
Chappie的回答簡明扼要,你從此永生了maker,恭喜你。是的,作為一個內心無比庸俗的人類,我腦子裡最大的疑問恐怕確實就是:maker以後怎麼做愛?好吧,就算不做愛,那吃飯的樂趣也沒有了,更不要說健身、洗澡、按摩、曬太陽、擠地鐵之類的娛樂活動。
「我成了什麼」,是一個人類,還是一個機器人,還是一個寄生在機器軀殼裡的人類意識?我的思維是否曾經受限於劣質的人類大腦,而現在有了Chappie一般的CPU我是不是擁有了人工智慧級別的智慧?我還有意識,可是我還有生命嘛?那死掉的肉體又是什麼?生命不是肉體只是意識的話,人類究竟是生命還是意識呢?
「這將改變什麼」,全人類?一切生物文明?導演又來勁了,根本不給你機會,趕緊往下演,拍完這段就派盒飯了。真他媽敬業啊。
Maker剛才還失血過多裝昏迷,現在換了套QQ會員皮膚馬上就生龍活虎了,瞬間想到了如何解決老婆難產是保大還是保小的問題。於是把Chappie也接上安卓機備份數據線,把這個硬件腦袋裡的定製化之後的Siri rom雲備份並傳輸到了一台新iphone上。你剛想要緊張一下,擔心我靠這個雲備份app靠譜嘛,數據線已經識別了嘛,是不是還要裝新驅動啊,要不要先在手機上點一下確認才能開始傳輸呀,會不會像360那樣盜竊用戶隱私或者植入什麼木馬在機器人屁股上留個後門呀,雲端空間夠嘛會不會從來沒有簽過到所以只能傳輸半個壓縮包大小最後文件解壓出錯把Chappie搞成偏癱啊?
切,拿衣服,鏡頭一轉maker閃著橙子一般的光芒跑到小巷子裡,Chappie也帶著新的QQ會員皮膚已經站起來了。導演你這麼講故事的話根本沒法進廣告你知道嘛?贊助商已經把客服熱線都他媽打爆了!
說他胖他還喘上了,一個新生的機器人和一個機器人新生牽著手撒著腿不知道是不是還摘了一朵小焚發開始了夕陽下的奔跑,那是全人類眼看就要逝去的青春。
不說了,心滴血,第3個問題如期而至。

問題三:媽媽死了,沒關係,重新造一台不鏽鋼的吧?
Chappie第一次拿出那個洋娃娃的時候,我就覺得編劇真是好壞好壞的,非要在這麼一個瀰漫著後工業時代分崩離析氣息的廢棄工廠里生硬地塞進一個長得跟mama一模一樣的不知道什麼玩偶。女主化妝化成這個死樣不會就是為了方便跟洋娃娃配套吧?
往後一看,我靠還真是啊!daddy火化各種遺物的時候,遊戲畫面右上方突然彈出一個巨大的對話框,提醒玩家「劇情道具【媽媽的意識-1024T usb8.0 金士頓炒大米隨身碟】已入手」,現場觀眾泣不成聲,心想我操這次總算是打出了happy ending啊沒有浪費一路的讀檔。
日語裡將玩偶寫作「人形」,真是太貼切了,有種詭異的美感。mama下葬時,這種人與人形之間的隱喻越來越明顯。長得像洋娃娃一樣的媽媽,長得像媽媽一樣的洋娃娃。肉體的人已經過去了,鈦合金的人形已經生產出來。
這個新生的機器人和機器人新生站在剛剛經歷了生離死別卻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男人身後,它們面無表情,他卻略帶歡欣,彷彿肉體的死去,只為迎接機械永生的到來。
Mama,你唱著洋娃娃的歌,來和Chappie永遠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昨天看到這裡時,那個人形面具的造型,真是像極了恐怖谷效應里應有的樣子。想起《鋼之鍊金術士》里是一個肉身和一個變成機械的肉身想要召回母親的肉體,而這裡卻是一個機械和一個變成機械的肉身想要創造母親的機械,很有趣的巧合。但不論如何,人之所以從剛出生時的白板成為後來獨一無二的個體,並不是因為肉體,而是記憶,而是意識,對嘛?
動物心理學家哈洛曾經做過一個恆河猴母愛剝奪實驗,將新生的小猴子從母親身邊帶走,在籠子中提供兩個假的母親,一個是鋪了毛茸茸皮革的鐵架子,另一個是空鐵架子上面放了奶瓶。小猴子吃奶的時候會跑到空架子上去,但吃完就會再回到毛茸茸的鐵架子上,去尋找母親的感覺。所以真的嘛?你之所以為你,真的只是因為你的內在的意識嗎?那為什麼《大話西遊》里紫霞和豬八戒互換身體之後,你也跟著至尊寶一起吐了?
今天太巧了,正好是母親節。社會心理學領域的研究一再發現,有別於個人主義盛行的西方社會,在更注重人際關係的傳統文化中,中國人的自我意識成份中直接包含了母親,正如母親在想到自己的時候同時就會想到子女。這真的已經不是血濃於水的層面了,這種母子母女之間的聯繫已經超越了生理因素,直接根植在我們每個人的意識里,雖然我們現在還不知道意識,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所以問題來了,Chappie本來就是個機器人,它自然不存在這樣的顧慮和擔心,如果mama死了,就重新造一台不鏽鋼的好了。可是,如果遇到這個問題的人,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是你呢?
背後更可怕的問題是,觀眾在這個時候再次掉進了導演的陷阱里,導演只是給出了一個復活mama的可能性,並且倖存的三個「人」都熱切盼望著mama的重生。然而,正如問題1中提到的,造物者在造物時,可曾想過被造者的感受?mama願意以機器人的形態,重新回到這個世界嘛?而且是以一種不可能自然消亡的永生不死的彷彿詛咒的形態?她還怎麼抹指甲油、吃棒棒糖、梳難看的辮子、染噁心的頭髮?Chappie有這個權利嘛?daddy有嘛?
突然間,問題2也再次出現在了面前,如果mama真的唱著洋娃娃的歌復活了,她成了什麼?maker只是在瀕死之際完整地傳輸了即時的意識狀態,理論上他的時間線是沒有斷裂的,不存在讀檔的問題。而mama是真真切切地死了一次,意識的存檔之後又發生了太多刻骨銘心的事情,daddy為了她而準備犧牲,她為了daddy而不顧一切,這些在重新讀檔之後,都被抹掉了,永遠地抹掉了。那麼,這個復活的她,還是她嘛?她成了什麼?
一艘船,不停地拆下它的部件換上新的部件,到最後所有部件都被替換了,這還是原來的船嘛?如果拆下來的部件全部都再組裝起來,再變成一艘完整的船,那麼這艘「新」船和那艘「舊」船,哪個才是真正的原來的那艘船?

問題四:全人類呢?
這個問題事實上並未被問出。影片最後兩個機器人和一個男人開始著手復活那個死去的女人的事情,而全人類社會並沒有意識到「意識」已經可以隨意傳輸、maker已經機械化、Chappie已經真正意義上永生不死、已死之人也行將復活,他們還在單純地追尋那個參與了犯罪的前機械警察。
在全人類回答這個問題之前,首先要面臨這個問題的,是daddy的角色。他將滑稽地坐在三台機器中間,孤獨地宣稱自己才是主流入群。隨著他日漸衰老、生病、虛弱、死去,不論願意或不願意,他很可能都將被迫加入機械生命的群體。因為即使機器人沒法做愛沒法吃飯,可沒有哪個終將死去的生命,能夠在一開始就抵擋得住,永生的誘惑,和詛咒。
出字幕的時候,我腦補出的是這樣的畫面。
夕陽西下,廢棄的工廠外,安放著美國小子永遠不會再醒來的意識,一個新生的機器人、一個機器人新生、一個男人、一個復活的女機器人,圍坐在桌前打麻將。
「么雞。」maker出牌。
「和了。」Chappie說:「我和了你的么雞。」
「真他媽的見鬼,」daddy把煙扔在maker的機械臉上,「你們他媽的是不是串通好了贏我?把把都是么雞,你怎麼這麼愛送雞?」
Mama接著說:「你可別忘了,maker第一次送給Chappie的禮物,就是一隻慘叫雞。」
「可現在慘叫的是daddy了」,Chappie邊洗牌邊說:「不過我不明白中國人怎麼想的,一條為什麼是么雞,為什麼是雞呢?為什麼不可以是別的。」
「別的什麼?黑羊嗎?Black sheep?」maker指指自己,「我是第一隻black sheep吧,原本我只是一隻雞,可你把我變成了黑羊。」
「難道我也算黑羊嗎?」復活的mama攤開雙手,改良的面罩上居然做出了細微的表情,「但我覺得,在這裡,」她扭頭看著daddy,「你才是真正的黑羊吧?」
「哈哈哈,他媽的,操,一隻黑羊拿了一隻雞的雞,然後把這隻雞也變成了一隻黑羊,這隻黑羊還給了那隻黑羊一隻么雞,然後又一隻黑羊說我才是真正的黑羊。親愛的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嘛?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嘛?夯?」daddy比劃著名桌上的匕首,「你們是不是有人想睡覺?」
「對,你才是黑羊。」maker橙色腦袋上的液晶顯示屏擠出了兩隻三角形的小眼睛,眉毛還一動一動的,彷彿他最初設計自己的新身體時,就已經想好了現在怎麼做這個動作。
「哈,書獃子,來吧,來吧,我們看誰是黑羊,看誰先睡著。」
機械的笑聲遠遠地傳出去,只有路過的流浪狗受到了驚嚇,警覺地看了看周圍,繼續翻找垃圾桶。
而更遠的地方,有著稀疏的和繁茂的燈光的人類城市裡,這些終日奔波後回到家中的肉體還渾然不覺,他們的歷史,已經永遠地成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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