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慧也是萬物的尺度

《老子》第十六章有云：「萬物並作，吾以觀復。」人類是萬物的觀察者和思考者，人類存在他們便存在。《疑犯追蹤》裡的宅總哈囉德·芬奇，用了無限的心力，才教會「機器」掌握善惡意識的判斷和抉擇力，「撒瑪利亞人」一上線便是積極干預，而《超能查派》中的混小子查派介於兩者之間，需要五天。在獲得自我意識和超能創造力之後，他們秉承著「內心的道德原則」，對於曾經是人類自我為中心的世界，進行有限或無限的干涉。「機器」是最低限度的救助有危險者，通過宅總特別小分隊。《超體》裡的露西則是超凡入聖震古爍今縱橫往來，人類世界完全在她的主導之下。而查派則有著其貧民窟出身的階級烙印，如圖小流氓一樣生活著，在髒亂差的環境下，生髮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識，經歷混亂不堪的青春期，打砸搶之餘，在創造者（精神之父）的教導下，目睹創造者和媽媽的死亡，與更霸道的機械戰警展開生死搏殺、吊打其創造者之後，分別將創造者和媽媽的意識，裝到機械里去，約翰內斯堡於是在計劃之外，出現了人工智慧團隊。

《超能查派》與我們看慣的好萊塢電影有很多不同，人工智慧的自我意識獲得是最突出的地方。在好萊塢電影裡，無論是國家、公司、跨國集團還是科學怪人，其動機無論是好是壞，對於他們的創造物，無不加注了過度的希望、寄託，那些人工智慧在啟動之前，便依然存在於創造者的腦海里。導演尼爾·布魯姆坎普，來自第三世界、金磚國家之一南非，繼《第九區》、《極樂空間》之後，依舊發揚其強烈的階級衝突基礎下的電影美學，貧富差距極其明顯、統治與被統治階級基本沒有溝通管道和和解可能性，在簡單粗暴的城市管理模式下，住房、醫療和教育不平等指數近乎於爆表，查派在「出生」後就被兩個嘻哈風城市暴徒搶走，收養在貧民窟里。布魯姆坎普以非常「惡之花」坎普的影像風格，講述了不文明狀態下人工智慧的文明化，當查派的自我意識開始之時，機械紀元（機器人文明）便已經與人類紀元並行不悖，從此以後，機械也是萬物的尺度。

古希臘哲學家普羅泰戈拉在《論真理》里說：「人是萬物的尺度，存在時萬物存在，不存在時萬物不存在。」這是人類的共有意識，萬物並作在地球上，可是萬物之間並不能知曉萬物存在，尤其是萬物之間的關係，絕大多數生物僅僅與自身所處的生物鏈、食物鏈有著本能的聯繫，唯有萬物之靈的人物可以提著自己的頭髮（擁有智慧的大腦）上升，思考、看到、審視萬物之間的關係，當人類的思考存在時，萬物便存在。然而，查派的自我意識在創造者（《貧民窟的百萬富翁》的男主演）只給予程式算法之後，便被城市暴徒收養，如圖小混混一樣，最終依舊明白真善美的意義。這個過程，非常危險，不過本片的調性是輕喜劇，最終不能不走向皆大歡喜、腦洞打開、出乎預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結局，查派成為新的創作者，兩個真正人類的大腦意識被其下載到機器之中，他們從肉體之生命躍進為永生的「人工智慧」，不再坐井觀天的「缸中之腦」，他們的自我意識難道只是「複製」那麼簡單？當然不會，當他們開始新的觀察和思考，他們的自由意志和悲憫之心，或可迷失，或可強化，從《超能查派》往前走的人類的未來，也許是沃卓斯基兄弟的《駭客帝國》，或許是阿西莫夫的《銀河帝國》。總之，奇點存在的可能性極大，人類遲早要與機器人文明分享地球、銀河系和宇宙。

P.S.：與南非、巴西、印度、俄羅斯等其他金磚國家相比，中國電影在科幻、現實兩大時空裡，都處於一種令人難堪的落後，如果不是徹底失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