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超能查派》：非主流科幻電影的另類突破

文/王麟
每一個人的生活，總會被童年時代所在的環境深深影響，即使長大成人，那種影響依舊如影隨形。作為從南非約翰內斯堡拼打出來的好萊塢導演尼爾•布洛姆坎普，在2009年之前並無名氣，是一部橫空出世的非主流科幻電影《第九區》讓他獲得了廣泛的讚譽。其實，站在個人角度來說，我本人從心理上很難一下子接受影片中所展現的那種髒亂差的地球末日景像。原因很簡單，那種生活自己曾經經歷過，撫平所受的心靈創傷花了我十幾年時間。但是，站在客觀角度來講，尼爾的電影確實非常高明，也非常另類，加上導演和我都是鐵桿科幻迷，在感情上不由自主地靠得越來越近，產生了一些共鳴，收穫了很多驚喜。
在美國超級英雄縱橫螢幕霸氣衝天的好萊塢，拍攝科幻電影已經距離原創越來越遠。工業化流水線操作，極度的商業成熟以及對票房的擔憂，讓巨無霸的電影公司在原創的道路上止步不前。因此，雖然各類超級俠客輪番登場，視覺場面越來越大，砸得錢越來越多，卻無法掩蓋一個鐵的事實，那就是對原創漫畫的涸澤而漁。很難想像，幾十年前就已經被創造出來的人物和故事，搬到大螢幕上之後，根本就沒有多少創新，彷彿黃金裘里子上縫滿了更新檔，超級英雄電影大都成了衣著光鮮的乞丐。
在這種大背景下，任何一個拍攝科幻電影的導演，都難免像《摩登時代》裡面的卓別林，被徹底異化，泯滅了個性，成了一個乾巴巴的符號，猶如香港街頭破敗不堪的商業招牌。
對比之下，就會讓我們越來越明白尼爾的可貴之處，也越來越體會到他的價值。這麼多年來，尼爾一直堅守著自己獨特的創作理念，將混亂、骯髒、污染嚴重的南非大城市作為科幻電影的背景，在令人絕望的末日餘暉中，汪洋恣肆地揮灑著智慧和才華。堅守信念異常艱難，不隨波逐流才令人肅然起敬。從令人耳目一新的《第九區》，到不怎麼成功的《極樂世界》，再到令人百感交集的《超能查派》，尼爾變成了約翰內斯堡上空的一點星星之火，照亮了城市最黑暗的角落。明白無誤地告訴大家，即使環境再惡劣，生活再艱難，潛藏在每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愛，就是衝破濃霧的陽光，也是戰勝一切的力量。
如果從電影的創意而言，尼爾並沒有奉獻出特別驚世駭俗的新奇想法。這是因為，每一個新鮮的科幻創意，早就被科幻作家們榨乾了最後一滴養分，後人很難有突破性創新。劉慈欣的《三體》之所以被眾人追捧，吸引了科幻小圈子之外的讀者，就是書中源源不斷的創新和聞所未聞的新奇概念，激起了大家的強烈興趣。
尼爾的《超能查派》依舊重複著智能機器人這個古老的主題，但是卻拍出了新意。因為，查派的成長過程與人類孩童類似，揭示了不同的環境對於孩子成長所產生的重大影響。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查派的成長曆程就是對上述古老名言的精彩詮釋。匪徒的最初目的就是將查派培養成機器流氓，幫助他們搶劫運鈔車，而查派的創造者青年程式設計師德翁，則努力將白紙一般的機器人朝著正直與富有愛心的方向引導。查派就是在這種矛盾的拉扯中懵懂前進，天平的砝碼傾向於哪一端，完全看培養者本人的水平和造化。
值得慶幸的是，天平的砝碼朝向了正義的一方，女主角潛藏的母愛大爆發，成了左右查派是否變好的決定性力量。影片花了不少篇幅刻畫機器人查派與女匪徒的感情，最令人動容的情節有兩個，一是女匪徒和查派並肩躺在床上讀故事，讓人忍俊不禁；另一個情節就是查派被人砍掉一隻手臂，傷痕纍纍回到家裡，像孩子一樣委屈地啜泣，讓觀眾在微笑之餘情不自禁地鼻酸。
電影並沒有多少驚天動地的大場面，但是細節刻畫得非常完美，很多變化都是潛移默化進行著。讓人憐愛的機器人查派，有著誰也無法阻擋的強大魔力，他喚醒了女匪徒的母愛，感化了性格暴戾的男匪徒，讓那個動不動就開槍的狂徒，變成了捨生取義的英雄，也讓除了錢之外六親不認的社會敗類們，找到了殘存的人性。
由此看來，說機器人查派是出現在人間天使也不為過。讓人絕望、讓人厭棄、充滿暴力的城市，因為查派的出現，終於看到了一點亮色。那是愛與希望！
主演機器人之父的演員是印裔英國演員戴夫•帕特爾，他因為《貧民窟的百萬富翁》而一舉成名。他的個人形象與氣質，與這部電影非常合拍。而休傑克曼飾演的另一名人工智慧工程師，則亦正亦邪，瀟灑自如，骨灰級的演技，已經是行雲流水。說他是壞人，有失偏頗；說他是好人，也有點過。他只是一個因為嫉妒而喪失理智的可憐人，最終還是以喜劇結尾。
影片並沒有展現多少暴力鏡頭，但是出現的那些打鬥場面，製作水準也不低。採用動作捕捉技術，用電腦製作的機器人，則行動靈活，詼諧有趣，舉止投足，與人類無異。
尼爾就這樣堅守著他的科幻電影製作理念，收穫的批評與讚譽不相上下。已經被復聯吊高了胃口的影迷，很可能對尼爾的這部電影感到失望。然而，科幻電影如果都是打不死的超級英雄，那該多麼無趣？我們還是希望有更多像尼爾這樣有個性的導演，用另類的創意，奉獻給觀眾一盤開胃小菜，讓吃慣了大魚大肉的影迷，也換換口味。也讓他們知道，即使煙塵遍地的骯髒城市，照樣會開出美麗乾淨的雛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