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讓你走
2015-05-30 22:19:49
敬畏生命 —觀電影《入殮師》有感
日本電影,我看過很多,其中反覆觀看次數最多,感觸最深的,莫過於這部《入殮師》。我也曾多次想寫些觀感,這次終於有了閑暇,遂將其記錄。
本片男主角名叫小林大悟,是一名二流的大提琴手。幾經波折,才在東京的一家樂團找到了工作。然而好景不長,不久樂團便解散了。倍感壓力的大悟,決定攜妻子回老家山形縣,跟隨他多年的大提琴也一併賣掉。偶然的一次機會,大悟在報紙上發現了一家名為「NK會社」的公司,原本以為這是一家與旅行相關的公司,其實是因為廣告印刷漏掉幾個字,應譯為「將人送上旅途」的工作,即入殮師。日語譯為「納棺師」,是將死者放入棺木並為之化妝的職業。處在恍惚之中的大悟,面對每月五十萬日元的高薪,預設接受了這份工作,故事的主線也由此展開。
電影的前半部份為倒敘,影片的開始,是已經熟悉該工作的大悟,面對一次"特殊「的入殮事件——亡者是一位男扮女裝的」人妖「青年,在選擇死者遺妝之時遇到了困難:是順從死者的本心,選擇女妝;還是順從生命的本意,選擇男妝。終聽從了家屬的意見,為死者化了女妝。儀式結束之後,死者的父親跪地拜謝,稱大悟他們順應了孩子的本性,使其帶著最美麗的妝容離開這個世界。男主角對於入殮師這份職業的態度變化可概括為:不了解—恐懼—產生好感—欣然接受—沉醉其中—引以為榮;其妻子的反應為:反對—害怕、嫌棄—迴避(回娘家)—望其放棄—接受、支持其工作—為之驕傲。在最後面對隨意搬放大悟父親遺體的工作人員時,妻子說:「我丈夫是一位納棺師。」足見其態度轉變之巨大。影片中講述了現實社會中各式各樣的死別,「人妖青年」,舍下幼女去世的母親,帶著無數吻痕壽終正寢的老爺爺,令大悟妻子、發小為之改變看法的澡堂老太太的入殮,以及影片最後大悟年幼時離家而去的親生父親。在各種生死之別當中,一種對生命的敬畏,一種人間之愛油然而生。表面是令人生畏的死亡,實則是渲染了濃郁愛意的人間情感。影片想傳遞的一種思想:不畏死亡,敬畏生命,才能更好的生活。
本片中還有一位重要的線索人物,公司的社長,大悟的老師佐佐木先生。是他發現了大悟,並使之在這一行業堅守了下來。他曾對大悟講述入殮師的靈魂:為死者化最美麗也是最後的妝容,帶著對死亡的崇敬之心,對生命的敬畏之情,尊重死者,亦尊重其家屬,送別亡靈最後一程。這大愛之心,使得大悟喜歡上了這份工作,並引以為榮。這部電影令我為之震撼的畫面有兩個:一是已經熟悉工作的大悟,坐在堤岸之上,演奏催人淚下的大提琴曲《Memory》(該曲是日本著名作曲家久石讓所作)。二是為離家多年的父親入殮時,大悟發現其父手中緊握著的鵝卵石,這塊石頭正是大悟年幼時,與父親互換之石。多年以後,父子二人均未曾丟棄。小林大悟將自己這一路走來經歷的所有情感:失意,徬徨,畏懼,憤怒,惆悵,敬佩,感動融入了那大提琴曲中,孤身一人,獨坐堤岸之上,畫面唯美動人。影片用厚重的大提琴曲,驅散了觀影者心中對死亡的恐懼,隨之而來的是一種仁愛之心,對生命的感動之情;大悟父親多年生活在自責與悲傷當中,家庭與妻子是無法忘卻的,以致在生命的最後手中仍緊握兒子年幼時所送的鵝卵石,大悟的一聲「爸爸」,淚如雨下,清晰了父親的模樣,也原諒了父親。他將鵝卵石交於已有身孕的妻子手中,並輕貼於妻子腹部,意為將生命,希望和愛傳遞。
該片曾獲第32屆加拿大蒙特婁國際電影節最高大獎,第8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等獎項,我認為實至名歸。將入殮師這一職業刻畫的不再是人們想像中那樣冰冷,受人忌諱,用愛彌補了人們的恐懼,使之昇華為「入殮藝術」。大悟的一舉手,一眼神,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入殮儀式的嚴肅與莊嚴,充滿了對生命的敬畏之情。日語中所謂「生命最高」,亦是如此。
有人說日本人對死亡沒有尊重之心,顯得過於隨便,無莊嚴之感。我認為不然。他們認為人的死亡是從一種境界跨越到另外一個境界,類似於「超脫」,「往生」。如同電影中陪伴澡堂老太太多年的,殯儀館的火葬師老爺爺所說:「死亡,可能是一扇門。她只是從一扇門進入了另一扇門,逝去並不是終結,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死亡對於全人類來說,是恐懼的存在;而生命則是嚮往的存在,而超越死亡,超脫生命的東西,我認為是人性的至真,至善,至美。在每一時刻,每一角落都能體現出愛的存在,對生命的渴望,對生活的希望,這是最能直擊人類靈魂的東西。這部電影多次使我熱淚盈眶,或許只有親身經歷過親人離去的觀眾才能真正讀懂這部電影。正是這完整地,直接地對死亡的刻畫,純粹地,本能的對生命的敬畏,使之達到其他電影難以觸及的高度。願我們每個人都能帶著對生命的敬畏之心,勇敢地活著。
G.X
2015.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