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cker Punch:被縛的阿佛洛狄忒

Zack Snyder絕對是個被低估的導演。在他所拍攝的這幾部電影中，華麗的視覺效果和代表性的慢搖風格就如同毒藥一般深深侵蝕著觀眾的眼球，與此同時在最為基本的節奏控制和故事結構上又存在著絕對的短板，和觀眾缺乏溝通和交流，只用恣意張狂的畫面來單方面地表現創作意圖。在300的肆意和Watchmen的壓抑之後，能勸說華納再拿出8200萬美元來支持原創的主可不僅僅是一位仰仗宅男們的DVD租賃活動才得以聲名鵲起的奢徒，雖然他本人也一定是從宅堆里爬出來的有為之士，單是看那些穿著內衣打小怪獸的諸位lady就可見一斑。
這部電影的定位是什麼？他的故事寓意如何？隱藏在這背後的是什麼樣的現實？這才是理解這位導演籌劃多年的第一部原創作品的必經之路，而不僅僅是看個熱鬧，回家閉著眼睛YY自己也能有天做個婦女之友。
不再稀罕的小把戲
去年一部Inception讓小李那張苦大仇深的皺紋臉和多達4層半的穿越夢境變得風頭一時無兩，似乎Nolan的虛擬現實的確具有混淆夢境和現實的一大功效。可略為不受待見的是，到了最後大家只是為了主人公回沒回到現實而爭執，而無暇思索那個並不明顯的我思我在哲學命題。當年略早的時候，小李緊緊皺起的眉頭正是他的從上一部電影中延續過來的，大導演馬丁 Scorsese的Shutter Island。
Shutter Island是一部改編作品，原著被譽為Stephen King和Allan Poe聯手吃了LSD才能寫得出來的小說，麥卡錫主義和人性的反思交叉其中，糾結不得解。主人公Teddy在所謂的調查中逐漸挖掘和認識自己，卻發現自己是活在構想世界的精神病人。和書的結尾不同，小說中對何為真實何為虛假做了模糊處理，並沒有真正斷定究竟主人公是陰謀受害者還是本為病人。而電影的變動使得原著中的趨勢意圖轉化為了明顯的結論，將病人的身份最終落實在了Teddy身上，從一開始就布下了線索，這與創作者本人的認識是密切相關的。
到了這裡，就不得不提到影片中的重要手術：lobotomy前腦葉白質切除術。
腦葉白質切除術（lobotomy）是一種神經外科手術，包括切除腦前額葉外皮的連接組織，有時會被簡稱為腦白質切除術、腦葉切斷術等。腦白質切除術主要於1930年代到1950年代用來醫治一些精神病，這也是世界上第一種精神外科手術。包括精神分裂症、臨床憂鬱症，含有其他一些憂慮紊亂症。還包括一些被人們認為有神經病的人，比如說：喜怒無常、年少輕狂等。
在手術中，需要的工具是一個類似於冰錐的錐子和一個鎯頭，病人被施以電擊以代替藥物麻醉。手術時將錐子經由眼球上部從眼眶中鑿入腦內，破壞掉相應的神經。這一過程十分迅速，而且某些情況甚至不需要手術室就可以施行。1936年到20世紀五十年代之間，美國大約實施了4萬到5萬例這樣的手術。
現在對前腦葉白質切除術所做出的評價一般都是負面的，這主要是因為在當時的簡陋條件下，對大腦所實施的手術精度很低，對術後效果的評價也沒有客觀、可信的標準。而且手術對像在經過手術後往往喪失精神衝動，表現出類似痴呆、弱智的跡象。一些文學和影視作品，如《飛越瘋人院》，《1984》將前腦葉白質切除術描述成使人喪失反抗意識的手術。1950年左右所做出的調查表明，大約有三分之一的病倒在手術後沒有多少變化，另外三分之一比術前還有所惡化。隨著後來藥物治療的發展和其他更精確腦外科手術的發展，前腦葉白質切除術在20世紀70年代以後逐漸被拋棄，或者被改進以在更精確的條件下用來治療癲癇等疾病。
不管這種手術的醫學價值如何，在我們的電影中，只是做為一個意志剝奪的象徵產物。而在Shutter Island和Sucker Punch中，都是代表了以植物人為治療終點的非人道處理方法。
Sucker Punch就是屬於Zack Snyder的Shutter Island和Inception，很巧地，這三部互有類似的電影都選擇了相近的上映時間。從構思角度來說，Sucker Punch就是在Shutter Island的基礎上發生了2層穿越。
 
撲朔迷離的夢人生
我們親切的女主到底叫什麼，這是一個並不重要的問題。在幻想世界中，她被稱作Baby Doll。在現實中Baby doll的母親剛去世，留下了Baby doll和她的妹妹，還有一個騙取遺產未果的繼父，一天雨夜酒醉之後欲虐待Baby doll和她妹妹，Baby doll在緊急關頭拿著槍衝到繼父面前，卻失手殺死了妹妹，於是陷入了抑鬱。之後繼父正好藉此把Baby doll送進精神病院，給了護工頭目Blue2000刀讓他偽造了Dr. Vera Gorski的簽名，使Baby doll在5天後接受lobotomy。而實際上，她最後犧牲自己換取了另一名病人的自由。
影片主要講述的就是這5天內她的逃出計劃，只不過敘事視角放的並不同鏡頭一樣低，是在Gorski女士強調的幻想世界中。
Gorski女士是這家病院的常任醫師，她所採用的治療方法類似於音樂療法，在音樂的配合下令精神病人主動扮演再現其精神壓力的來源，期以解決病人的心理問題。而這種治療方法對Baby Doll產生的影響，或者說是導演希望觀眾所能體會的影響，就是現實世界被投影到了幻想世界當中。要想知道現實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要弄明白幻想世界的意義。
幻想世界的主人是誰？可能是Baby Doll，畢竟整個故事是從她身上展開的，但這個設定並不刻板，放之諸君而皆準，對故事的理解並沒有影響，因為兩層幻想世界的世界觀分別是統一的。在第一層世界中，Baby Doll是被邪惡教父送進高級Club準備以處換錢的可憐孤兒，而Blue變成了比訓舞教師Gorski夫人權力還大的舞廳老闆。這一點是與現實世界截然相反的，在現實世界中，一個護工並沒有槍枝，也只能依靠模仿簽名來實現卑劣的目的，背後肆意欺凌女患者。而正因為如此，身為女患者之一的Baby Doll看來，Blue對她的重要程度要遠遠大於Gorski女士。
而第二層世界出現了4遍，均對應與第一層的舞蹈場面，而舞蹈場面與現實的聯繫，將在稍後提到。第一遍是Baby Doll幹掉三個日本武士，第二遍是5人大戰納粹殭屍，第三遍是勇者鬥惡龍，第四遍是女版拆彈部隊。這四層看似天馬行空，卻也隱隱透露著非同尋常的意味。
 
歌舞妓的沉痛生活
影片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第一層世界展開的，這個世界和現實世界的劃分有時清楚有時模糊，清楚的地方就是奢靡的俱樂部極其配套設施，模糊的地方就是廚師附近以及走廊和集體寢室。而有一個絕佳的判斷方法是否處於真實世界，就和Cobb的戒指一樣，Baby Doll頭上的髮箍在真實世界中從未出現過，一切與其相關的劇情線索都是幻想世界的映射而非真實世界的事件。
真實世界的成份究竟幾何？拋去中間的一大部份，真實世界的畫面其實是可以接起來的：從開始到進入精神病院，在一段背景音樂下先後見到了地圖火機刀子鑰匙，然後就被送上了手術椅，影片在這時迅速變化到了Sweet Pea的視角。而我們直接將其接到High Roller將Baby Doll破處的段落，就會發現這是個一氣呵成的手術過程，然後Gorski女士就發現了偽造簽名，再次見到了不見的火機刀子被燒的櫥櫃被刺的Blue，就在他即將再次（！！）行不軌之事的時候，Gorski女士帶著警察將其抓獲，二人在現實中的地位高下立判。
在俱樂部的暖色調世界中，有一個絕對的重點，就是賣色。Sweet Pea親口宣稱這裡提供舞蹈之外的特殊服務，這使得舞蹈這一行為在現實中的對照模糊不清。既然在幻想層中有了賣色的情節，那麼現實世界中Baby Doll和一干患者有沒有遭到性侵犯呢？
答案是肯定的。不僅僅是最後Blue和黨羽的對話，在片中其它部份也曾或多或少的暗示過。真的會有人因為看一段raw dance而忘乎所以嗎？難道不是Baby Doll在音樂療法中表現出了不同於其他女患者的某種性行為才使得各路男性享受不已嗎？正是如此，才只有Baby Doll的舞蹈能夠把護工們迷得神魂顛倒，其他人都不行，因為在現實世界中，Baby Doll正是通過獻身才給了其他病人時間去複印地圖盜取火機，以及在廚師身上那條緊繃的皮帶上拔下刀子。
這段故事中出現了其他幾個角色：Sweet Pea，Rocket，Blondie，Amber。這幾個人在現實世界裡均對應與她見到的幾個病人，而她們並不是一一對應的關係，這幾個人很有可能都是Baby Doll和Sweet Pea分裂的人格。
除了Sweet Pea被關禁閉之外，其他的幾個人在幻想世界中都被Blue和廚師殺害了。倘若在真實世界中這些人也死了，難道Gorski女士會不知道嗎？僅僅偽造簽名就足夠被捕，更何況殺人了。在實際的逃脫計劃中，甚至只有兩個人參與其中，兩個在某個人格下才是正常人的精神病人：Sweet Pea認為自己是來保護被廚師殺死的Rocket，Baby Doll更認為自己是被送進來的孤兒，相對來說紙片化的Blondie和Amber就顯得並不重要，因為對Gorski夫人潛在的告密而被Blue殺害，現實中則很可能遭到了毆打。因為開始決定逃脫的時候就說過，We're already dead.Rocket她們並不是真正「活著」的人。
所以說，在Gorski女士和觀眾看不到的地方，發生的事件其實就是護工幫派暗地裡對精神病患者實行暴力統治，並伴有性侵犯，而且他們接受賄賂對病人進行殘忍的未許可手術。
 
炮火中的偽高潮
認為跳舞是性行為的映射並不是隻言片語的推理。在第二層事件中，我們來看看到底隱藏了那些資訊：
雪山寺大戰三武士：三個高大數米的盔甲武士，揮舞著長刀機槍朝Baby Doll襲來。長刀。機槍。這簡直就是再明顯不過的性暗示了：Baby Doll拼盡全力與敵作戰，盡力打敗敵人，並只有一人闖進了象徵女性部位的廟宇之中，其他兩人均倒在了門口。如果有人說Zack Snyder是女權主義者我並不會覺得奇怪，因為在之後的段落中，這種傾向更加明顯的表現了出來。
斗殭屍強取奪地圖：天空中飛著巨大的、長的一點也不像condom的飛艇，士兵被幹掉後噴射出來的是白色的蒸汽，一個個士兵摘掉面具之後都奇醜無比。幾位女性刀槍並用左突右殺，將所有敵人都砍成碎片，最後坐著橢圓體的兔子機器High上了天。
獸人加火龍打飛機：對應於盜取打火機的部份，現實中只有一個龍形花紋，到了第一層龍形就凸顯了出來，第二層直接就變成了一條真的龍。不要說飛機有什麼寓意，想一想奇愛博士的片頭空中加油就知道了。更不用說幾個女子剁掉了大小兩隻龍的腦袋，那長長的脖子和會噴火的頭顱就是對女性挑戰男性權力徹頭徹尾的頌揚。
扒火車女子拆彈隊：一列在狹長鐵軌上衝刺開向大都市的火車。幾個女子下去了，揮舞著刀槍一路斬殺了無數長著精子腦袋的機器人（！！），成功來到了所謂的圓形炸彈面前，本以為解除了爆炸危機（或者說懷孕危機？），卻被一條漏網之蟲碰到了器壁開關，最終搭上了一條人命，並且沒有阻止爆炸的發生。
好吧，如果這一段段暴力四溢的激情片段既第一層跳舞的時候發生了，又沒有指代現實當中的行為，那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
 
逃出升天的還有誰？
相對於鑰匙上印著的疑似為Mt.Pleasant字樣，最後段落中令人髮指的路邊標牌Paradise才讓人倍感親切。在最後的逃出段落中，其實發生在Club世界而非現實世界，因為此時Baby Doll身上明明白白地穿著舞蹈服帶著藍髮箍。逃出去的人是Sweet Pea，也就是現實中的那個合作者。Baby Doll此時選擇的並不是再次跳舞，而是勇敢地搏鬥為同伴爭取時間，這是她對自身力量的覺醒，而不僅僅是做為依附存在。
由於此時Sweet Pea是處於幻想世界，之後的偷衣服和上車都有著順承關係，這就說明了整個幻想世界都是想像，真正的逃跑遠非這麼簡單，現實中完全不清楚遭遇了怎樣的過程，在想像之中，Sweet Pea得到了和第二層幻想中同一個老人的幫助，最終離開了。
而現實世界裡，跑出去的病人是誰，並沒有得到確認。心甘情願接受手術的Baby Doll，最後選擇的是將自由的權利交給她人，雖然這個人應該和Baby Doll一樣，真的都有精神疾病：Gorski女士做為專業醫師，她的判斷結論是值得相信的。
 
不情願的結局
蒸汽朋克爆棚的場面，不自由、吾寧死的決絕。最後的Sweet pea旁白是這樣的：Who decides why we live？And what we'll die to defend. Who trains us？And who holds the key to set us free？It's you. You have all the weapons you need. Now fight!
縱觀全片，暗藏其中的黑色段落才是影片主旨。Zack Snyder之所以被Nolan選中做為新版Superman的導演，也許正是因為兩人對暗色調不謀而合的創作慾望。做為Zack Snyder的第一部寫實感影片，也希望他能從Nolan那裡學得一二，拓寬和提高自己的風格水準，更為DC和WB的Marvel反擊戰中濃墨重彩地大書一筆。
http://i.mtime.com/cydenylau/blog/6187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