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和救贖

淺談《憤怒的公牛》
     移動，搖擺，踱步，出拳，伴隨著馬斯卡尼《鄉村騎士》的曲調，傑克 拉莫塔置身於繩索之中 在這4.9乘4.9的擂台中重複著這些動作，一顆永不言敗的心時刻在悸動，亦如這平靜的繩索般深沉……

      《憤怒的公牛》是斯科塞斯在其低迷期與德尼羅合作的一部影片，當時德尼羅拿著拉莫塔的傳記去醫院尋求老馬將其拍攝成電影，斯科塞斯原本對這個本子毫無興趣但悉心研讀之後卻產生了感同身受的效果，最終影片成型後獲得了不俗的反響，可以說是斯科塞斯成就了此片亦是《蠻牛》讓其重振雄風。我想導演用黑白影像來記錄拉莫塔的一生也側面反映了自己那段艱辛的歲月。

     本片結構清晰通過現實—回憶—現實展開講述，中間也穿插一些紀錄片的風格體現時間的流逝。言歸正傳，《憤怒的公牛》可以算作一部懲罰和救贖題材的影片，看完整部片子總是有種淡淡傷感惋惜之情如同《百萬美元寶貝》這類體育競技影片。就傑克拉莫塔本人來說，他自大，偏執，暴躁又堅守自身的底線，本身帶有一絲原罪的宗教意味，譬如他成功將維琪約到手後並帶其到自己家中，維琪去看他和弟弟喬伊的相片時，鏡頭曖昧地慢慢推進至兩人交談畫面，親熱過後從畫幅左側離去，一個固定鏡頭為我們展示了兄弟倆人照片並且旁邊還掛有一個十字架（這算是一段隱喻），在拉莫塔打贏一場比賽後又與維琪親熱，他讓維琪吻他的傷口，他想當然的將性與暴力等同，情緒持續升溫，他即可制止：自己不能在賽前縱慾，之後拉莫塔進入廁所用一瓶帶有冰塊的水澆灌自身的下體並注視鏡中自己（鏡子在影片中有映射和反思的意味），令其克制來懲罰自己，當維琪從廁所走出來時我們可以看到兩面牆壁上的兩幅畫，雖然看不出具體內容但可以肯定是宗教題材的聖父聖母類畫像，拉莫塔將自己關在門中，就像在修煉自己。結果他第二天的比賽還是輸了，在休息室內面向鏡子自言自語道：也許是自己壞事幹多了遭到了報應（與上文十字架相應），必須心無旁騖
。
      之後拉莫塔旗開得勝，事業如日中天，但其臆想症也愈加強烈 他懷疑妻子維琪懷疑弟弟喬伊。從其主觀鏡頭的視點便可看出，每當維琪與塞爾維和托尼一夥交談時便用一組升格鏡頭加以表現，可以理解拉莫塔視點凝重，胡思亂想，心事重重，忐忑不安，這組鏡頭通過拉莫塔視角傳遞出了平靜下的暗流湧動。還有維琪無心的一句話也能引起拉莫塔的敏感和懷疑，他在擂台中用拳頭將維琪口中帥小伙打的血肉模糊，攻擊弟弟，這也造就了他之後家庭與親情間的破裂。這便是懲罰，包括自己對自己的和生活對自己的，慢慢走向毀滅。

       再說救贖，拉莫塔在最後一場比猜中敗於羅賓遜，導演用一組極具寫實的暴力美學的手法為我們展現了最終膠著的戰況，我注意到了一個移動的鏡頭，向我們展示了一條無盡的繩索，鏡頭停頓後是沾滿血跡並滴血的畫面，我認為這是一組極具隱喻的鏡頭，表面上體現的是戰況的焦灼和慘烈，其實是暗指拉莫塔晚年悲慘的一條巉岩的救贖之路，比賽之後他本可以像喬伊道歉但沒有，通過他置身於電話亭中被擠壓的逼仄的空間構圖可以看其矛盾的心境。當自己入獄尋求保釋金時他發現自己沒有一個朋友，萬般無奈下撬開冠軍腰帶上的寶石去販賣（留下完整腰帶因為這是他僅有的榮耀和尊嚴），在獄中拉莫塔嚎啕大哭，瘋狂敲打撞擊牆壁，呻吟到：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壞，我的手……這一段可以看做是自己對人生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反思，用體罰撞擊來贖罪。

      回到現實中說俏皮話的拉莫塔這裡，在後台，他對著鏡子訴說著馬龍白蘭度《在江邊》中飾演的那人，又借查瑞之人暗指喬伊沒有拉自己一把，隨即起身擺拳為自己打氣助威：我是最棒的！最棒的！其實是在影射自己，這也算是影片（人生）中最後的一段自我審視了，影片中拉莫塔面對鏡中審視的畫面有3次 每一次不盡相同，前面已經提過。其實用最後一段字幕便可以很好的詮釋，（法利賽人）第二次叫了那個從前眼瞎的人來對他說：你該將榮譽歸還給神，我們知道這人是個罪人，他說：他是不是個罪人我不知道；有一件事我知道，從前我是眼瞎的，如今能看見了（《聖經 新約》約翰福音第九章）。從某種意義上說拉莫塔算是完成了自身的救贖。

     縱觀馬丁早期的片子都有濃厚的宗教味道和毀滅救贖情結，查理通過火焰炙烤雙手達到救贖，特拉維斯通過屠殺毀滅救贖，耶穌通過殘酷的宗教儀式完成救贖……

     拋開救贖與毀滅的命題又讓我想起開篇拉莫塔在幽閉深邃擂台中揮拳的側影，那更像是一種蠻牛的精神時刻鼓舞滌盪著每一個觀眾，這便是馬丁在那段堅苦卓絕的歲月中所專遞的品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