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鴿子在樹枝上沈思--A Pigeon Sat on a Branch Reflecting on E

寒枝雀静/鸽子在树上反思存在意义(港)/鸽子在树枝上沉思(台)

7 / 15,097人    101分鐘

導演: 洛伊安德森
編劇: 洛伊安德森
演員: Holger Andersson Nils Westblom Viktor Gyllenberg Lotti Tornr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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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栽花

2015-06-19 07:55:32

人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寒枝雀靜》39個鏡頭是如何串起來的


人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39個鏡頭是如何串起來的

電影《寒枝雀靜》(En duva satt på en gren och funderade på tillvaron 2014)另一名稱是「一隻鴿子站在枝頭思考存在」。顯然,本片是想讓人們思考存在的意義。人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呢?本片開頭一幕首先就告訴了我們,人是一種高級存在。一個男人在博物館裡欣賞動物的化石和標本,除了寒枝上鳥雀具有的點題功能外,這裡的動物充其量只是一種存在物,它們僅體現著「在」,只有人才是一種「存在」,因為「人」是需要反思的,反思是需要對象的,有了這些反思之「物」的存在,「人」才能反思自己的本質,而人的本質正是與其他動物相比較的過程中得以體現的。

人具有兩種基本存在狀態:生與死。本片似乎對「生」的狀態更為關注,但又不好將「死」擱置一邊,因而,緊接開篇就來三幕「與死神的三次相約」。雖然本片僅展示了這幾種死亡場景,但其意圖已非常明顯:無論你生前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死亡都是你最終的結局。除了以上鏡頭,餘下的都是關於「生」的存在的,那麼,這些存在具體表現為哪幾個方面,又是如何通過這些鏡頭來展示的呢?大致來說,生的存在多表現為人的本能存在,這些本能大致可分為生理本能、道德本能和社會本能。接下來,我們就從這些方面來試解餘下的35個鏡頭。

第5鏡中的舞蹈教室。女教師公然挑逗男學員。這一幕是直接描述人的一種生理需要——性本能的,雖然女教師可以藉機揩油,但公然要求性滿足與人的道德本能相悖的,所以,男學員反抗,她也只能作罷;除了這種本能外,這也是人的社會本能的體現,即人天生就想過一種群居的生活,而求偶以便生活在一起便是社會生活的第一步。

為了解釋這點,接下來的第6鏡充分說明了人性是非常害怕孤獨的。即使自己過得不如意,也不忘記給遠方的朋友親人打個電話,雖然清潔工是在問候遠方,其實更希望獲得來自遠方的問候:「很高興聽到你很好。」這樣,人生的孤獨感就會消解許多。人如果不需要這樣的聯結,為何要發出這種無謂的問候?這種聯結就緣自人的社會本能。

然而組成社會是需要規則的,規則約束的基本目的是讓人們各安其事、各守本份,不要忘記自己責任所在。然而,人類為了公共倫理,往往會想出擺脫責任的妙招。第7鏡中理髮師為什麼要用幾句話嚇走了顧客?原因在於他要信守他對他妹夫的諾言,這是他的責任,但又不想把事情搞砸,所以不失時機地接聽電話,僵局自然解開。

人其實是一種情感脆弱的動物。理髮師這幾句話讓推銷員薩姆大感受挫。他回到酒館生悶氣,被敏感的同伴喬納森發覺,然而,一種自尊的本能不好讓他承認喬納森明察秋毫;同樣,就因為感覺到同伴的生氣,疑為是自己的錯,喬納森便開始哭泣。他們向外人解釋他們的職業:我們希望為人們帶來歡樂。從第8鏡中的這句話,以及前面幾鏡可以看出:人大底是個痛苦的存在。有性慾,無法滿足,有責任,不想盡責,為了社會聯結,人們必須關注他人的情感,甚至為他承擔。人若不是痛苦的存在,為何需要他人和他物來獲得快樂?

第9鏡繼續解釋人類的責任和脆弱。奧韋•布吉斯在餐館外徘徊。他是來和人接洽的,但被放鴿子。繼續徘徊,並電話確認時間,這是他盡責的體現,但這也是他想擺脫責任的手段,因為從後面第22鏡看,他有可能自己去幹私事去了。餐館內舞蹈教師和男學員正在約會,他們上演了一幕在錯誤時間錯誤地點遇上錯誤的人活劇,女人痛哭男人的離開,情感脆弱不過如此。

人類聯結往往需要條件,不分對象的聯結,往往導致失敗。第10鏡繼續解釋這一點。推銷員是想推銷鬼力亂神的產品,卻嚇走來此購物的顧客,顯然,他們找錯了地方,推銷不成功就情理之中的事了。如同舞蹈教師找對象,人類聯結往往需要有共同利益的交匯點,這個點可以是經濟利益,亦可是精神上的利益,比如「愛」,不明白這個道理,「求不得」的痛苦就得自己扛。

所以,第11鏡,舞蹈教師回歸孤獨,痛苦只有等待時間來平息了。

人是一種高級的存在,其高級就高級在它能想到不同的方式來排譴痛苦,比如第12鏡提供了排譴孤獨的好方法。一位60多年來常來此酒館的老人沉浸在自己的回憶當中。有回憶,人就不孤獨,即使他已耳背;同樣,一位將近60歲的老人吉納爾,獨自坐在一旁,喝著他的酒,嘴裡抱怨著:若不喝上兩杯,生活會是什麼鳥樣?真是,有酒當歌,孤獨又耐我何!

雖然人類聯結並不容易,甚至還有反聯結的行為存在,但總有辦法讓之化解。60年前的那場戰爭,雖然有政治聯盟存在(?有認識士兵服裝的嗎),但這不代表雙方士兵能夠彼此毫無芥蒂,他們各坐酒館一旁。酒館女老闆以「一吻換杯酒」的風情,讓雙方士兵和睦共處地站在了一起,賞心樂事,所謂何來?愛!還有那杯酒。第13鏡耳背老人的回憶大體體現了這點:人類聯結要有共同利益的交匯點。

第14鏡,耳背老人愜意離開酒館,小字輩們忙著為他整衣送行。

人類需要聯結是因為生活對於每個人來說都不容易,即使如第15鏡中的那位男士打著哈欠給親朋以問候,但這份問候仍是必要的,這不僅有涉情感關懷,也為必要時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關照,畢竟生活不像第16鏡中小女孩玩肥皂泡那麼簡單有趣。

第17鏡繼續展現生活的艱辛。無論是推銷員催債,還是店主的無賴,「沒錢」似乎是世人的常態,而且,人心對於「錢」,從來沒有一個滿足的標準。這種心態被詩人投射到了鴿子身上(第18鏡):它一邊休息,一邊思索著沒錢這一事實。

第19鏡,有時生活艱辛並不是靠努力就能緩解的,拚搏之途通常充滿坎坷。不說這推銷員毫無生意頭腦,又跑到酒吧來故技重演(他們實來推銷,因為雖說迷路但沒讓人指路),推銷的時候還碰上國王來搞基,真夠背運的。人類之所以關注著聯結,是因為人類尋求聯保的原始本能。這種聯保的現代訴求就是國家和軍隊了,這種慾望是不是可以在第20鏡中母嬰嬉戲圖中找到原始的心理根源呢。

第21鏡。生活艱難,對於每個人來說都不容易。推銷員向小商販逼債,同樣供貨商也向他們催款,他們比小商販能好多少?催逼的後果會是什麼呢?「不然可別怪我們不客氣。」放而大之,是不是充滿戰爭的味道?衝突就是這麼發生的。有觀點認為衝突的心理根源來自人們的「肌膚飢渴」,當成人不再能夠獲得孩提時母親那樣的愛撫,戰爭便是他們滿足這種需求的最好途徑。當那位背著破琴的醉鬼非要從兩位供貨商夾縫中擠進擠出時,若後一供貨商脾氣稍暴,他跟醉鬼間衝突就不可避免,這個設計是不是寓意戰爭的心理根源?

第22鏡似乎繼續解釋人類的戰爭本能。很少有人對戰爭毫無興趣。奧韋·布吉斯也就是個辦事員,他裝模作樣地向人訴說著他的窘事,其實不過是為他淋雨尋找藉口。但他訴說的事(或是編造)是想聽某位將軍關於撤退的演講,當然也是關於戰爭,無論是因為他感興趣,或者他認為別人會感興趣,這一幕充分說明人類戰爭的本能。

第23鏡繼續為戰爭本能申辯。試想一個耄耋老人一手拿槍一手拿電話在向人問候,這是什麼本能驅使下的行為?暴力與柔情聚於一身,這正是人性的兩面。沒有多少人真的會像那首歌唱的那樣:「在一個小屋裡,日復一日度餘生」的。戰鬥是人的宿命。

只有在遇到挫折時,人類才會反思自己。所以,第24鏡,當挫折不斷的喬納森返回旅館,聽著憂傷的音樂,他才會感傷,才會對音樂中人物感同身受。第25鏡中的吉納爾在人生暮年孤獨地向人訴說著他那無人在意的懺悔:我這一輩子太貪婪、太吝嗇,所以才不快樂,這又是經過怎樣的挫敗才讓他明白此中道理的?

戰爭是殘酷的,戰爭失敗是一個國家的挫折。戰爭之前,就像第26鏡,還有夫婦同蘿帳,戰爭之後,就如同第27鏡,那真是「幾個漂零在外頭」,寡婦的面紗成了女人最好的禮物。也只有這樣的失敗,查理十二才會反思自己的自大輕狂,才會接受民眾的譴責。

當然,有戰爭就有和平,有衝突就有安寧。戰亂後需要秩序重建,休養生息便會讓人們獲得短暫的安寧。當外在矛盾不在,人們可能會像第28鏡中男女那樣纏綿,但更多地會讓內在矛盾激化,這就會像第29鏡中的推銷商那樣爆發出來。

人類是一種會自我調節的動物,當他胸積鬱悶,發洩一通會使他獲得平靜;當他受傷,如第30鏡中的喬納森,他可以闇然涕下,亦可通過欣賞「美」來轉移憂傷:那位並不文雅的美少女雖然粗魯地倒著鞋中的石子,但他仍因此重拾理智——推銷依舊。

人類並不是一種很熱情的動物,冷漠是常態。如同第31鏡,餐館內談笑風生,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外面漂泊之人;奧韋·布吉斯在焦急等待,也不會有人急他之所急,當他落漠地離開,館內人笑聲依舊。

然而,人類畢竟還一種道德本能存在,人與人之間相互冷漠或不友好是有限度的,尤其像第32鏡中的兩位同夥間的矛盾,人類的道德規則不允許赤裸裸的傷害存在。所以,薩姆無端發洩後,他仍要為此道歉。當然,這也人類聯結的需要,人類害怕孤獨的社會本能也促使人們不可自以為是。所以,通常而言,人類絕不會對同類傳遞過來的言行無動於衷,如同第33鏡,即使是一個聾子,他也會揣摩別人的問候,一旦反應不恰當時,別人也會為他行為給予合理解釋。

這就是道德規則的作用。然而,人類的暴行往往會衝破任何社會規則的約束,只因人類並不是一種富有同情心的動物,人類的憐憫通常僅及於他的同類。我們可以對親人致以親切問候,但可以任意折磨其他動物,即使它是個靈長類的猿猴(第34鏡);人類雖然早已與猿相揖別,成為名副其實的「人」,但他們的人性有時甚至抵不上某些靈長類動物。比如,當我們看到第35鏡中,那些將黑奴趕進銅管樂器式的焚屍爐的士兵們;第36鏡中那些邊喝美酒邊欣賞這一殘忍行為的貴族們,他們可像那個被稱為「人」的動物?的確,那個時代可能還沒有將黑奴當作人的同類看,但即使是豬,將它們這樣處決也是不人道的呀,人類還會有比這更惡的暴行嗎?

當全社會對某些惡行噤若寒蟬時,當那些施暴者對自己的罪行集體沉默時,我們真不好說。然而,只要還有人開始反思,那怕如同第37鏡中喬納森的夢,只要感覺到害怕,感覺到是真實的,他想應當有人為此乞罪,有人為此請求寬恕,那就說明人類道德良知未泯,人類依然還有希望。

即使是那身不由已的參與者,若能像第38鏡中的喬納森的那樣地質問:你覺得為了一已之快,而去利用別人,這樣真的好嗎?那就說明人類終究還未丟棄自己的道德本能,因為這不是哲學之問,而是良心發現之問。

當然,第39鏡,又到了星期三了,我們仍要按照既定的規則生活,即使有忘記規則之人,我們也會將他拉回既定的軌道。

寒枝靜雀,大體知道我們人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了吧!(作者:石板栽花,轉貼請保持文章完整,2015年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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