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日子的腦殘粉

和朋友從雍園的胡同里往外走，夜色里斑駁的燈影和零落街鋪的光亮令人舒心。這些時刻像許多彼時彼地，可我們都想起老舍，想起老舍的北平。
他真真是北平的「腦殘粉」了，去了旁的地方，都要與故鄉相比較，喜愛了或厭棄了，都不忘再捎帶著說說北平的好。其實一個城市的好在居留之人的心中是被放大了的，儘管如此，倒也只有屈指可數的幾位能挑出筋脈來敘述這座城的好，那也就令一座城，屬於一些人。

本來是每個人都可以發掘類似的聯繫的，不一定用文字，用最日常的方式就能做到。於城中作息的許多人，都悄默聲地在做著暗自歡喜的事情。掌鞋底的終日看著人們腳面下的秘密，他最知道哪位白領常年囊中羞澀卻需要維持一雙名牌的體面，因此某些細節處一補再補；清潔工人曉得哪個學校的孩子最不講衛生，跟在他們後面掃去冰棒包裝的時候，看著滿頭大汗拎著書包的家長，騰然而起的怒火不知怎麼就又壓了下去；賣早點的阿姨雙手勤快麻利，但甜鹹苦辣可一概門兒清，哪位急匆匆的上班族愛吃加了哪種料的餅，她可以在他遠遠奔來前就從保溫桶里準確拿起……
是我們視而不見太多東西，才在看到日式小清新的時候嚷著說：這樣的生活啊，非得住到森林裡去才能施行。

Monan說過，按樹樹她們中醫的開方習慣，每次都要寫上節氣。我們有那麼美的二十四節氣，卻總是偏偏要等到出現在裝飾物或天氣預報里時，才恍然大悟：喔，今天穀雨。
那次搬了小板凳和Monan一起做青梅蜜餞與青梅酒，開心地一遍遍淘洗和調製，忽然也就有了近乎橋本愛一樣的心情，紗門外是夏季午後的陽光，她家一院子的花和蔬菜，流動的空氣沒有經過空調的處理，人和植物和貓都是一樣的呼吸，我們的裙角和涼鞋舒服地在地上拖沓，手中一顆一顆圓滾滾的青梅討喜地泛著水光。
不能更夏天。切切實實，在這個季節做一點屬於這個季節的新鮮。

小時候。總要說小時候。食物和植物，乃至家中的訪客，都是按照時令季節而出現的。那時候還有許多小賣部，還有走街串巷賣節令性零食的小販，有些東西是只有一時一季能吃到的，有些點心是只能在某個時刻呈現的。而現在，供過於求了。
愛逛「不會過」（BHG），也愛逛家門口小巷子裡的菜市場。或許慾望操縱的任性可以永遠被滿足，但對於四季輪轉的執念，其實和生物鐘一樣，只是沉睡，而永不能被封藏。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