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沙掩埋不了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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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沙掩埋不了的紅色
評《捉妖記》

聽說過一個故事，相信很多人都聽過這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抱歉，我打開方式不對，今天我們要說不是這個故事。那一年是一九三幾年或者四幾年中的某一年，德國納粹集中營裡又要開始一天的晨練了。先是讓猶太人出去幹苦力，然後槍斃一批；再是挑幾個不錯的姑娘或者小伙子來強姦或雞姦，然後槍斃一批；接著安排他們做實驗，再活埋一批。德國士兵麻木無聊的扣著鼻子推著今天要下坑的幾十個囚人，稍微不滿意一點就開一槍嚇唬嚇唬。囚人們面黃肌瘦，早就對生命了無生趣了，聽話的自動滾入坑裡，可能這樣還更好受一點。隊伍最後是個小姑娘，她怯怯地揪著前排一個瘦成皮包骨的大娘衣服後擺，傻乎乎地跟著大夥往裡跳。坑太大，小姑娘一不小心就摔了個大馬趴，她不敢哭，剛進來的時候就因為自己的哭音母親已經挨了好幾鞭子了。她瓦聲瓦氣的試探著問大娘，「媽媽會來找我嗎？」大娘麻木的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會的，一定會的」。小姑娘放心的看著那些德國士兵往坑裡埋土，那些土漫天飛揚，小姑娘在人群中擠來擠去都躲不掉。她急的快哭了，終於下定決心，揚起腦袋睜著漂亮無邪的小眼睛懦懦的問道：「叔叔，請你把我埋得淺一些好嗎？要不，等我媽媽回來找我的時候，就找不到了。」上面德國士兵的手僵住了，坑裡慢慢傳出了一陣一陣的抽泣聲。
我仍然記得史匹柏在《辛德勒名單》有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姑娘，那是全片唯一一抹色彩。如果讓我來構思那個即將被泥沙掩埋的小姑娘，我腦海中也全是一片深紅色，玫瑰紅。
問一部電影的高潮是什麼，很多人會用不屑的眼神看著我——你傻啊，就這麼一兩個小時的電影，高潮要嘛在中間往後，要嘛在最後往前，反正就是那個快臨近結束的點。比如一部動作片，就是主角跟大反派打，一部恐怖片，就是殺人兇手出現或者鬼現身的那時候。這是很正常的一種思維，那《穆赫蘭道》呢？那《死亡幻覺》呢？
當然還是有人給出了答案——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你不可能要求每個人每種影片都跟你一樣感覺哪個是電影高潮。那就需要G點的出現。G點大家不陌生，就是你的興奮點，或身體或心理。你可以不去理會電影的固有結構，你感覺看了哪個點你覺得驚險、刺激、滿足、興奮了，那就是你的電影G點，就是你的電影高潮。當然，現在很多人的電影高潮都是電影給你的。特別是香港電影，一環扣一環，結構鮮明，起承轉合鮮明，如果大反派還不死，那就是還有續集，比如《四大名捕》。
《捉妖記》也是一部起承轉合很鮮明的電影，而且我預感還有第二部，就是續集。新妖王沒幹掉老小妖王，宋天蔭（井柏然）還沒找到他爹，竹高和胖瑩還以為胡巴死了。這第二部的預兆，這種故事沒講完的感覺，顯然比《猩球崛起》明顯多了。而《捉妖記》的電影G點，很明顯是在霍小嵐（白百何）從宋天蔭的背簍里抽出那幅胡巴撕出的「一家三口」畫。當然，這個尿點沒體現的那麼足，只是拿來當情節轉折的合理性理由之一。
其實有心的人可以看出，《捉妖記》其實是一部不錯的魔幻動作喜劇。全劇沒有太多打鬥廝殺，連一開始的那隻大捉拿妖也是來搞笑刷賣萌點的。而且導演和剪輯師很會抓笑點，那種反差萌點在羅鋼（姜武）和大師傅（姚晨）那半臉整齊半臉腫脹中可見心思。更別提湯唯、張天天和森碟的加入，沒啥特別，就是來加萌點笑點的。這種東西叫彩蛋，漫威之父斯坦李經常幹。
看完《捉妖記》，我忽然想起了劉鎮偉的《東成西就》，但那種搞笑風格經過周星馳的發揚形成了一種叫無厘頭，而這種，應該是稱作合理搞笑。比如湯唯問小胡巴你會打麻將麼，胡巴傻乎乎的拍打起了麻將。這種風格王晶最擅長，不過許誠毅導演比王晶更有深一層的內容。
電影很俗套的在講妖同樣有好壞，萬物同樣有感情，親嘴了就私定終身。不過世界上沒有俗套的主題，就看導演要怎麼拍。《愛有來生》很俗，俞飛鴻準備了十年，拍出了深層的眼淚；《夜店》、《超市夜未眠》也很俗，可拍出了趣味；更別說《瘋狂的石頭》、《怦然心動》、《秒速五厘米》、《起風了》……等。當初卡梅隆花了兩億拍《鐵達尼號》，所有人包括投資的派拉蒙和20世紀福克斯都覺得他瘋了。因為當時幾千萬的成本已經是非常大的製作，更別提幾十萬幾十萬的小成本獨立電影，還有黑馬到極點的《女巫布萊爾》和《靈動鬼影實錄》；而且在卡梅隆的《鐵達尼號》之前，關於這艘船的電影其實已經拍了不下三四部了。由此可見許誠毅導演的不易和不俗。
關於人和妖電影電視拍過許多許多，都喜歡討論一個問題，妖該不該殺，妖和人能不能愛。當然現在這個話題早已爛大街了。如果《大話西遊》里唱歌的唐三藏說過「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該愛就愛，該恨就恨，該殺就殺，該放就放。妖和人沒什麼不同，外星人有牛逼哄哄的鐵血戰士，也有豆丁的ET。而這種護寶上路的情節也很爛大街，小時候我就見過一部叫《熊貓歷險記》的電影，更別提《冰河世紀》、《太陽之淚》等，中國還有部家喻戶曉得小說叫《西遊記》。
輕鬆喜劇的電影再附上一種良心未泯的主題，拍得爛的叫芒果台出品，拍得好的《捉妖記》就是其中之一。真的，笑中還有淚的感覺很棒。可惜《捉妖記》沒什麼淚點，哪怕最後當斷則斷了也是那麼「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電影裡我喜歡亮點有兩處，一個是演員，說實話，井柏然、白百何演得真不錯，湯唯、姚晨和兩小豆丁是出彩，就是閆妮和保劍鋒的角色感覺有點突兀，除了帶來姜武其他都不怎麼需要。
我在影評的開頭講了個小姑娘的故事，那種感覺叫淚點，被時間、大環境、人為和非人為因素導致的悲劇色彩。就像陸游和唐婉，那是家庭導致的錯過；楊乃武和小白菜，那是社會環境導致的錯過；藤井樹和藤井樹，是不敢開口的錯過；韓星賢和金恩珠則是時間命運上的錯過。在胡巴快要下鍋了宋天蔭和霍小嵐拼命趕去營救的時候，我在想，他們是不是又要錯過了？這種情節的轉折點很常見，某某人某某事情你失去了才會爆發，比如之前的《西遊記之大聖歸來》。而且這種爆發在日本動漫里最常見了，主角爆發之後根本不能用常理來推測。結果卻是胡巴怎麼弄都不會死，還體現了姚晨的反差萌。
這種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覺很棒，當然也少了讓人潸然淚下的理由。嚴格來說，這是一部很不錯的商業電影。但缺少了我想要的G點因子，確切來說，我是個介於婁燁和馮小剛之間的人，是介於李安和克里斯多福•諾蘭之間的人。所以《捉妖記》我喜歡看，因為它比其他國內大（lan）片要好很多，可在我這得不到太大的分數。
我喜歡《捉妖記》，但我熱愛能讓我為之瘋狂的東西。



                                                            張岱 於杭州
                                                           2015年7月17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