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的是妖，現出原形的卻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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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抱太大期望，卻意外的喜歡這部電影。除了萌翻全場的小妖王「胡巴」與逗趣搞笑的情節之外，竟還有直擊人心的力量。雖名為「捉妖」，但「妖」不就是生活中與我們不同的其他生命：像胡巴一樣可愛的寵物，還有許多我們不了解卻因人類私慾徹底改變命運的動物們。人與妖的故事，談的依舊是人與世界的關係。人類為了擁有更好的世界，總是不斷向前，總是想獲取更多，總是果斷排除異己，卻很少去想什麼是「更好」 ？


【男女無別，惺惺相惜就好】

捉妖師之子宋天蔭與捉妖師霍小嵐，一開始便給人女強男弱性別倒錯的印象。宋天蔭最愛的是裁縫與烹飪，霍小嵐則是性格強悍職業也強悍的捉妖師。這樣的組合已屢見不鮮，但在「男人生子」這樣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後，人的想像力也跟著無限開展，霍小嵐接生那場戲更是將笑料推到了最高點！而後，兩人一路相伴，成為胡巴的父母，感覺天蔭像母，小嵐似父，人類父母與妖寶寶的相處和諧有愛，自然組成了一個溫暖的家。

也許我們都太習慣「男女有別」的說法：男人必須肩負扛起一個家的重責大任，不管你是怎樣的男人；女人必須為了照顧家庭失去自我，也不管你是怎樣的女人。所有人都活成一個樣子，這樣真的好嗎？不得不如此與心甘情願如此的人生，終究是遺憾與圓滿之間的距離。也許人與人之間更好的世界是男女無別，性別無差，讓每個人用自己原來的樣子與真心喜歡的人一起生活，組建家庭，只要彼此惺惺相惜就好。我們都知道幸福這件事是個人感知，從來沒有標準答案，但最諷刺的是破壞幸福之人往往以願你幸福為名。大多數人思想上的粗暴，才是這個世界始終無法對每個人溫柔相待的緣由。



【人妖無異，皆有好壞】

電影一開始妖界混戰，壞妖追殺妖后，只為殺死即將出生的小妖王。弱肉強食，勝者為王，這與人類的世界其實並無差別。捉妖師認定所有妖皆壞，人與妖誓不兩立，必須除之以維護生存世界的安全。這說法看似合理，細想也不過是打著正義名號冠冕堂皇的藉口。事實上，原本人與妖共享的世界大多被人類侵佔，妖被趕盡殺絕，只能隱匿在人看不見之處。惡性循環之下，妖殺人，人再捉妖。其實，人沒那麼好，妖也沒那麼壞；反過來說，捉妖師也可能是護妖師，殲滅妖類的人也可能是披著人皮的妖。所以人妖無異，一切皆有可能，區別仍在於「心」。

你的心是什麼樣子？決定你成為怎樣的人或（妖）。小妖王胡巴雖是妖，但在宋天蔭、霍小嵐眼裡，胡巴就是他們的孩子。胡巴餓了，病了，他們像一般父母一樣擔心，一樣竭盡所能照顧它。他們付出的關愛換來的是胡巴的信任，於是，彼此漸漸變成相互依存的同類。同類，應是同心之人或（妖），會讓你自然放下一己私慾，只為保護對方，就像你會保護自己的家人，朋友，也會在生死存亡的時刻對他人產生惻隱之心。與之相反的，才是真正的異類。善與惡的比例依然是決定這個世界能否更好的關鍵。


【己所不欲，勿施於萬物】

人都怕被拋棄，也都怕不得好死，偏偏有許多人就是無法以同理心對待其他生命。電影裡的第一個淚點是宋天蔭和霍小嵐賣掉胡巴後，天蔭想用溫柔的方式把胡巴關進籠子裡。天真的胡巴以為天蔭在跟它玩，開開心心地進鐵籠里，直到它發現天蔭越走越遠，自己卻出不了籠子，終於嚎啕大哭！

這令人鼻酸的畫面在真實生活中並不陌生。一直記得記錄片『十二夜』中，那些被抓到流浪動物收容所的狗狗純真眼神裡滿佈哀傷，每一隻的眼神都令人潸然淚下！那是曾經全然相信人類卻深受傷害的眼神，乾淨到你無法直視，怕多看一眼都會愧疚自己生而為人卻辜負了牠們的信任。聽說那些流浪狗很多都是被拋棄的名犬，養牠們的主人大多是一時興起，厭倦了就拋棄。牠們即使被抓，骨子裡的驕傲也不曾消失。我沒有養過狗，流浪狗也沒有嚎啕大哭，但那些比哭泣更絕望的眼神，卻令我終生難忘！第一次認同這世界沒有人類也許會更好。

中國有十大殘忍名菜，在看『捉妖記』之前，我只知道第一名的「生滾猴腦」：幾個人圍桌而坐，一個中間挖洞的方桌，正好容一隻小猴子的頭伸出，小猴子的頭頂從小洞伸出，用金屬緊緊箍住，再用錘子將頭蓋骨敲落，食客就開始邊聽猴子慘叫邊生吃猴腦。過程殘忍至極！這不就是胡巴後來在登仙樓的遭遇嗎？可惜小猴子們沒有胡巴的運氣與能力，只能可憐地死去。

這場戲明明大快人心，我的感受卻很複雜，還想起之前看到人為了取熊膽，對熊的作為猶如凌遲處死！上網查了十大殘忍名菜：「活叫驢」，「烤鴨掌」，「風乾雞」……等等，一個比一個殘忍！殺死動物只為從牠們身上得到營養已經很過份，但人為了貪新鮮滿足口腹之慾，甚至不惜泯滅人性，在動物還活著的情況下以各種方式烹調，並任牠們痛苦地死去！電影裡兩隻可愛的小妖死到臨頭，還求大廚怎麼烹調它們，觀眾看的哈哈大笑，但仔細想來，這不就是那些被人類惡意對待的動物們，牠們無法開口，只能在恐懼中痛苦地死去！人最怕不得好死，卻能為了一己私慾，讓其他動物不得好死，還完全無愧於心，人性這東西真不是人人都有。第二次覺得這世界如果沒有人類，可能真的比較好。

記得『舌尖上的中國』曾提及大自然的饋贈，中國人用智慧獲取食物原材料，這當中也包含捕撈，從魚類和動物身上獲得養分，就像其他肉食動物為生存下去會去吃其他動物一樣。但不同的是，大多數的人們會對這些饋贈飽含敬意，更不會為了滿足口腹之慾喪失人性。

看完『捉妖記』，我開始認真思考吃素這件事，至少不要覺得一切理所當然，人的慾望沒有那麼偉大。若不能尊重世間萬物，有一天，電影裡的寓言：『總有一天，世界會被妖統治』也許真的會實現。我沒有宗教信仰，但看了那麼多毫無人性的人類之後，真心希望死後真有十八層地獄，人這一世造了多少孽，死後都得償還，如何殘忍地對待其他生命，死後就以相同的方式對待之。若以人類為主的世界毫無公平可言，就但願死後的世界能對世間萬物公平相待。

己所不欲，不僅勿施於人，更應不施於萬物，這是『捉妖記』的深刻之處。世界很大，萬物有靈，不是只有人類才聰明，也不是只有人類才有感情，人可以不要那麼傲慢，也不必那麼自以為是，意識到這一點，才是真正的進化。


【喜劇的外皮，嚴肅的內裡】

電影中最喜歡的是可愛的胡巴，隨著劇情發展，胡巴成為心之所繫，不自覺也變成了宋天蔭和霍小嵐。幾位知名演員的客串，印象最深的是湯唯與姚晨。作為戲份不多的妖店老闆娘，湯唯依舊展現了過人的獨特性，舉手投足風情萬種又十分逗趣。姚晨一口東北腔，本就頗有喜感，誇張的肢體語言將殺妖戲演得相當入味，看點十足。

『捉妖記』確實相當有意思，老少咸宜卻不空洞，任何人都能在電影中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想輕鬆的，它確實博君一笑；想思考的，它也丟了很多東西。喜劇的表現方式，讓人在觀影的過程里樂在其中，卻在看完之後，自然代入生活中之中，不再只想到自己，想一想，怎樣才是更好的生活？怎樣才能走向更好的世界？我想，「更好」不應是高高在上的傲慢，「更好」也不應是無止境的慾望，「更好」更不應是以捍衛人類之名理所當然去毀滅其他生命。

『捉妖記』，捉的是妖，現出原形的卻是人，它讓我們看到人性的複雜，進而去思考如何去蕪存菁？回到反璞歸真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