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嘛震撼我的心靈，要嘛震撼我的眼睛—觀《環太平洋》

    墨西哥怪獸大咖導演吉爾莫德爾托羅的新作《環太平洋》是一部震撼到了我的眼睛，且能讓你暫時全身心投入的一部消暑爆米花電影，就像片頭IMAX公司打出的口號—「是看一部電影，還是進入一部電影」，IMAX 3D的視覺效果的確細膩，雖然坐的很靠後但畫面依然緊貼在你的眼前。
    本著對導演與機器人題材的無比喜愛，早早的就對這部電影加了關注，海外上映時該片博得好評更讓我想去一睹真容。我不是機甲動漫或怪獸迷，對於類似的動漫也僅是停留在小學時期看過的《龍珠》、《戰神金剛》、《海王星戰士》等等的舊層面上。對真人版的機器人題材電影感興趣，近年「爆炸貝」的《變形金剛》系列、《鐵甲鋼拳》是我的心頭愛，而要談個人在電影裡看到的真正的機甲，則屬卡神在《異形2》中的極具原生態的展現，以及後來在《阿凡達》里徹底升級；《駭客帝國3》片尾保衛錫安城時全部出動的APU裝甲軍團；《鋼鐵人》第一部里唐尼的第一款手工制機甲與片尾大反派；還有我非常喜歡的2009年南非籍導演貢獻的科幻佳作《第九區》等等，都是機甲在電影裡的出彩亮相。相比而言我對怪獸卻不感冒，至於小時候看奧特曼打小怪獸也是沒有任何感覺。但2005年彼得傑克遜的新版《金剛》是我最愛的巨獸電影；1993年史匹柏的《侏羅紀公園》與1998年羅蘭艾默里奇的《哥斯拉》也很不錯，除此之外，腦海中暫時想不起其他具有影響力的作品。《環太平洋》的出現，在這一方面算是給我補了補課，摩天大樓般的巨型機器人與同樣巨大的海底怪獸在海上、海底、鋼筋水泥城市裡進行著去科幻化的純物理式肉搏，那砰砰的、震耳欲聾的撞擊聲著實比那些高科技槍炮互射、不疼不癢的方式來的爽多了。
    導演是出了名的怪獸控，所執導與監製的電影多為相關題材，2006年編導的黑童話《潘神的迷宮》助其在奧斯卡上大獲全勝，獲得最佳外語片獎、最佳藝術指導、最佳攝影以及最佳化妝。此外還包攬了40多項國際大獎，被超過35個評論家評為年度最佳影片，並成為美國電影票房史上收入最高的西班牙語電影。漫畫改編的《地獄男爵》系列雖然票房一般，可我當時確實是應該系列第一集而迷上了這位墨西哥導演所創造的的那怪力亂神、奇幻絢爛、迥然不同於好萊塢主流商業大片的影像風格，裡面的怪獸形象也是盡顯出眾的想像力，具有一種原始的粗獷、野蠻and略微的重口味。值得一提的是德爾·托羅還被彼得·傑克遜選為《霍比特人》系列的導演（有意思的是，兩位大導演都有一個圓鼓鼓的大肚子），他也進行了大量前期工作，只可惜拍攝計劃嚴重延期而辭導，最終彼得·傑克遜決定自己任導演。有評論與影迷表示，如果這一系列大作由德爾托羅導演將會無比精彩甚至超越現有水準。的確，霍比特人系列中的魔幻與怪獸元素，簡直就是為他而準備，放棄執導霍比特人他也表示是「此生做出的最艱難的決定」。正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沒有了檔期衝突，心無旁騖的籌備《環太平洋》最終讓他打了漂亮一仗，該片雖說在北美未取得預期票房表現，但口碑卻是一路凱歌，在亞洲市場也是被大量的死忠所擁護，在國內上映第一天拿下5600萬元，兩天破億，列2013年份帳大片首日開畫紀錄第一、這在今年低迷的好萊塢商業大片市場表現中算是一個例外（但低於人氣爆棚的《鋼鐵人3》首日1.3億的超預期表現，人家還竟然是批片...）。
講到了票房那就不得不提最近幾年的一個現象—好萊塢片商眼看著中國大陸市場的持續激增，紛紛使出中國元素或爭取合拍片的方式來天朝撈金。上面提到的《鋼鐵人3》在上映後就遭到了強力吐槽，范爺那醬油打的都被央視綜藝頻道給調侃了，再往前推就是《雲圖》、《惡靈古堡5》。《環太平洋》講的雖然是多國合作抗敵，可是人家美帝出了兩億美金砸出來的片子豈能太軟，豈能就為了掙倆錢就放大天朝元素？儘管導演不是美國人，在上映前也表示片中內容注重全球合作，不會過於突出某國的能力，可事實是這都是宣傳假像。片中的確有大量中國元素，尤其是主場景香港，但僅僅是用了這個背景，作為核心要素的「人」卻被平面化，中國三兄弟的戲份嚴重缺少，且還沒有留下什麼好印象，中國機甲戰士「赤紅暴風」看著很拉風，海上開打的時候也盡顯俐落的身手，有著李連杰式的瀟灑，不同於其他幾個大塊頭的笨拙打法，可是短短幾分鐘便與俄羅斯兄弟「切爾諾阿爾法」慘遭怪獸屠戮，到頭來還是得靠美國機甲「危險流浪者」痛扁巨獸，人家還一鼓作氣地打殘了兩個，全片最high最壯觀的香港夜戰段落便發生在此。唉犧牲了我天朝與俄羅斯老大哥，讓美國人與日本人扛起最後抵抗的大旗，總有點那個。。可事後想想，畢竟日本是機甲文化與怪獸文化的發源地，美國人投的銀子，就且讓他們去拯救吧。
      關於敘事，都說看好萊塢商業大片不用動什麼腦子，也不必去糾結於情節發展的合理性，就看它的場面就好了，其實這話不假，就製片方而言，如此高昂的投資下，敘事的常規性是為了規避風險，其是面向最大眾的，在這裡玩兒敘事技巧怎麼著都有點不靠譜（不是每個人都是克里斯多福諾蘭）。好萊塢電影在近百年的歷史中已發展了一套完備的、熟絡的、經典的敘事法則，它放之四海而准，即使讓人看來有些重複，但在此規則下，至少可以保證你的人物、情節的發生髮展等不會出現大的差錯，這種模式實際上在深層里是來源於人類社會的神話情節。據已故的神話學大師約瑟夫坎貝爾在其著作《千面英雄》里所闡述，散落於世界各地各文化的神話故事都有著驚人的相似，每個神話都會有一個英雄，而英雄又普遍會經歷一個召喚—啟程—歷險—回歸的過程，其表面不斷變化但內在卻十分一致，正如古印度經卷裡的那句名言「真理只有一個，而哲人以不同的名字說出」。這個不變的套路在被理論化之後便被複製運用到了好萊塢敘事中，《星球大戰》、《駭客帝國》、《魔戒》、《哈利波特》可以說是最典型的神話模式敘事。針對本片，也同理，雖然它不屬於前者那樣的准科幻、魔幻題材。片中男主人公與哥哥駕駛的機甲在片頭的第一場激戰中被慘虐，哥哥犧牲，主人公流浪異地，做了一個普通的建築工人，此開篇便呈現出一種悲劇性，是為鋪墊；而後賊鷗計劃遭到抑制，此時黑人將軍找到主人公試圖爭取他歸隊以壯大日益弱小的機甲團隊來拯救世界，是為召喚；接收將軍邀請後主人公並未從心裡真正融入，在歸隊過程中也要開始經歷著身體上的訓練與心智上的磨練（擺脫哥哥犧牲時的心理陰影），是為啟程；此期間又包含著一定的反覆，如第一次與女主人公通感的失敗導致無法出戰，再加上實在的慘烈戰鬥過程，此是為歷險；最後主人公以一種救世主姿態置個人安危於不顧，獨自承擔帶有自殺性的最後任務，化險為夷，重回人間，並且此時的主人公與之前相比已完成了重生，此是為回歸。（以此又可以聯想到《超人歸來》的片尾、《駭客帝國3矩陣革命》片尾尼歐犧牲自己與電腦人史密斯同歸於盡、《復仇者聯盟》片尾中鋼鐵人推著核彈衝向太空、《蝙蝠俠7黑暗騎士崛起》片尾蝙蝠俠開著戰機將爆炸體帶至遠離城市的大海等等）。德爾托羅這位具有強烈個性的拉美導演懂得在敘事上皈依好萊塢，雖然很老套，可是沒有明顯的Bug，作為一部主打視效的娛樂電影已然足夠。
     反觀中國當下的多數電影，似乎缺少著完備的敘事，多數影人不屑於那套千篇一律的所謂經典法則，依著自己的個性建構，結果連基本的故事都講不好了。人人都想做藝術家，人人都講求自己的個性，可偏偏忽視了觀眾的心理預期，大眾需要的其實很簡單，把一個故事講圓了，起伏跌宕、動靜相宜、一番發展與高潮後，緊繃的心慢慢放鬆下來，或高興或若有所思的離開影院，此時觀眾已經得到了心裡的滿足，走出夢境繼續回到現實中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好萊塢商業電影就遵循著這套模式在全球各地橫行，百試不爽，而我們的國產電影在藝術與商業之間模糊不清，類型化缺失，在當今的文化環境下，試問中國電影從業者又有多少善於經營流行符號並甘願服從商業原理的「文化企業家」，又有多少真心放棄作者預期及坦然提供夢想快感的「文化媒介入」？
      這部片子總體上質量上乘，片中的機甲設計與幾場戰鬥場面也確實夠猛，至少它繼續開發並強化了這個類型，在商業娛樂效果上絕對合格，這也是我把它歸為震撼我眼睛的電影級別裡的由頭。但它離我的期待還是有一段距離。不知為什麼，可能是因為我太愛這幾個系列而抱了太高的期待，比如之前在國外口碑滿滿的《007大破天幕危機》、《鋼鐵人3》、《玩命關頭6》，個人看來，還沒有那麼好看，雖然本身已很不錯，但今年還是沒有看到一部讓我血脈噴張的超級大片，不知錯過的《超人鋼鐵之軀》能達到一個怎樣的水準？影片的遺憾之處除了上文已說的機甲戲份嚴重不均，其他國家打醬油外，還有一點非常在意，即我搞不懂為什麼包括《鋼鐵人3》、《玩命關頭6》在內的年度動作大片都把重頭戲的片尾決戰安排在夜間或深海這樣能見度與分辨度不高的場景里？即使像《環太平洋》已經做到了在部份夜戲場景也能有高感光度，比如香港大戰一段，可是一旦在海上或更嚴重的海底，加上巨獸與機甲本身的龐大身軀，如此就導致細節感缺失，有時都看不清什麼與什麼碰撞到了一起作為一部投資在2億美元級別的超級大片，如此設計總感覺有點不足。類比一下《變形金剛》系列、《復仇者聯盟》片尾重戲均安排在白天的城市空間或白茫茫的沙漠中，《玩命關頭5》也讓片尾的追車系嗨到爆，兩輛肌肉車拉著重達數噸的銀行金庫在里約熱內盧的鬧市區橫衝直撞，細緻的真實感無不震撼著觀眾。《環太平洋》在這一點上可謂是繼《鋼3》與《速6》之後的又一次遺憾。。。
     鑒於該片的國際表現，目前看來它不會創造多麼龐大的票房數字，可能只是一個中規中矩的成績，但它的口碑已然成形，導演風格與場面表現已獲讚賞，續集計劃應該不是問題，另一套系列續集《地獄男爵3》也可能在不久的將來面世。慶幸有像史匹柏、蒂姆伯頓、德爾托羅這樣一夥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導演」，在好萊塢體制內仍為我們奉獻出那麼個性鮮明又充滿想像力的電影作品。